“更何況,與其困在這裡,不如去幹點正事。”
“正事?”
“你就不想知道宋冠嬰在哪?”
宿淙玉兩眼一亮,“你知道?”
宿淙玉跟着陳苦夏來到上京郊外的一家老舊酒吧,看樣子已經開了幾十年了。
剛一推開門,宿淙玉就順着陳苦夏的視線,看到靠在破碎的牆皮旁的少年。
他隐匿在嘈雜的人群中,酒杯碰撞的聲音卻仿佛在襯托他手指在鍵盤中彈出的旋律。
“他就是宋冠嬰。”
“這家酒吧是他父親開的,除了這兒他不會去任何地方。”
宿淙玉感慨道:“陳苦夏,我真的很震驚,你好像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真的?能被你這麼想,我還蠻幸運。”
陳苦夏眼見的心情好了許多,身後的尾巴都快搖到飛起。
“其實是因為之前來這裡打過零工,正好和他父親認識。當時他父親和我聊天就聊到他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巧。”
“打零工?可是你不是住在漁梁街嗎?”
陳苦夏苦笑了聲,“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這座城市所有的老街我都待過,漁梁街是最後一個。有些街會把我趕出來,有些則無視,有些呢就像這裡,會可憐我給我打點零工賺錢。那段日子,為了賺錢養活自己,我幾乎幹過所有事情。修車、洗車、擦桌子、洗碗,或者是酒吧駐唱。”
“有時候沒那麼幸運,吃完飯就沒錢了,冬天隻能縮在那些能從縫隙裡冒出熱氣的店門口将就一夜,第二日再被趕走。有時候能撿到點柴火,在橋洞底下睡一會。”
家裡的房子、車、存款,都被拿去抵父親的債了。就連他現在有的那套老破小,還是阿婆去世後給他單獨留的。
陳苦夏這十幾年,活挺苦的。
還真挺應他名字的。
有時候他在想,這是不是母親在恨他、報複他?
怪他害她在二十多歲的年紀難産而死,連父母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在手術台上流幹了血。
所以他從不敢去怪任何人,他覺得是自己活該。
“陳苦夏...”
宿淙玉有些擔心地出聲,小心翼翼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宿淙玉不太會安慰人,尤其是像陳苦夏這種經曆了太多的人。他覺得自己不應該站在旁觀者的位置,去和陳苦夏說什麼“這些都過去了”、“沒關系的,你現在活得更好”等。
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情永遠都過不去。
它們就像腐爛的蘋果,被啃食的痕迹永遠停留在那裡。畸形、可怖。令人反嘔的黴味會罩在無形的天空中,叫人難以忍受。
但至少現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陳苦夏,沒事的,下次我們可以報團取暖,這樣就不冷了。”
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試圖緩和下氣氛,卻被陳苦夏立即反駁。
“不會有下次了。我不會讓你和我一樣挨餓受凍的,跟着我,你必須擁有最好的。”
陳苦夏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那雙眼睛亮亮的,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随着宋冠嬰手指落下,最後一個音也陷入尾聲,酒吧再次陷入喧鬧,他緩緩來到二人身邊。
“我看到新聞了,恭喜你們。”
“先别急着恭喜,門口有人在等你呢。”
陳苦夏帶着宿淙玉側過身,正好讓屋外靠在車門旁的謝綏與宋冠嬰對視。
宿淙玉和宋冠嬰都是一愣。
“你什麼時候——”
“就在我帶你來的路上給他發的消息。”
随後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禮盒,“喏,你放在購物車裡的手表,本來絕版了,我讓謝綏托人給我了。”
宿淙玉瞥見他手腕處有個一模一樣的,無奈一笑:“就為了這個,你就把宋冠嬰出賣了?”
“什麼叫就為了這個?這可是你喜歡的。”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之前設置緊急聯系人的時候,你手機頁面剛好停在淘寶上,我索性翻看了下。”
一旁的宋冠嬰憤憤地看了眼陳苦夏,咬牙切齒道:“真有你的,陳苦夏。”
他認真地低頭幫宿淙玉帶上手表,語氣吊兒郎當地回道:“謝謝誇獎。”
宿淙玉也無暇顧及他人,環顧着酒吧,心底軟了幾分。
“陳苦夏,之前誤會喊你流氓,真不好意思。”
“沒事,畢竟你腰真挺軟的,手感不錯。”他故意打趣道。
卻不曾想話音剛落,酒吧的音樂正好停在前一句的末尾。
頓時,酒吧陷入一陣奇怪的氛圍中。
所有人都若有若無地瞥向陳苦夏的身上。
宿淙玉羞赧了臉,用戴着手表的手再次輕輕推了下他。
“變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