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伊落，語氣帶着淺淺的迷茫：

“要報警嗎？”

伊落一直看着他，唇邊帶着周旭沅不能理解的笑意。

“你以前也說過這種話。”

周旭沅：“我？”

伊落又搖頭：“不是，說我。”

周旭沅皺眉。

可他聽清了的，說的就是‘你’。

“報警，警察也進不來的。這兩個屍體也帶不出去。”伊落解釋着，站在周旭沅前面，用身體擋住兩具屍骨。

“能進來這裡的人都和怒之眼做了交易，而在定下交易的那刻起，他的靈魂、身體就已經不歸他管了。”

周旭沅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道：

“小鎮裡有很多怒之眼嗎？”

話剛落下尾音，那兩具早已凝固的屍體上忽然發出一陣“嗒嗒嗒”的聲音。

緊貼在一起的頭骨竟然在打架。

不，是地在震。

周旭沅和伊落同時往洞穴深處看去。

一陣陣怪異的聲響從蜿蜒的洞穴内傳來，像什麼東西在叫，又似乎隻是風撞上洞壁發出的呼呼聲。

聲音陣陣擴散，洞頂的尖銳石錐也開始搖搖欲墜。

周旭沅瞥一眼，當機立斷：“先走！”

而這時，洞穴深處竟然飛出一個發着光的泡泡。

是那隻水母。

慌裡慌張地，傘帽瘋狂扇動，發出噗啰啰地聲響，直接一腦袋撞進周旭沅懷裡。

還真在這裡。

周旭沅想。

可他完全沒有猜中謎底的喜悅。

水母冰涼的觸手慌張地往手臂和衣服上攀，直到把衣服扯出一個小揪揪穩住身體才停下。

傘帽扇了兩下，一隻觸手飄出來，拉得長長的，指着洞口方向，像是在說：

快走。

可緊随其後的，一個尖錐狀的蒼白頭顱刺破黑暗，已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那是一隻巨大的鱿魚。它肥碩的出手攀附在兩側洞璧上，發出濕黏的響聲。

皮膚在光亮下泛着病态的珍珠光澤，額頭中間嵌着一顆人頭大小的暗金色球體，虹膜上布滿血管般的黑色紋路。

除此之外，它全身還遍布着上千顆或大或小的眼睛，鑲嵌在褶皺和吸盤中，齊刷刷注視地上的兩人一怪。

随着它的出現，洞穴内的空氣仿佛被抽幹，隻剩下一股粘稠的、帶着腐腥味的窒息感。

手裡的水母狠狠一抖，瞬間縮成一個球。

周旭沅下意識把他往懷裡挪了挪，視線盯着千瞳鱿卻有些挪不開，眼神中沒有恐懼隻有滿滿的新奇。

好大的鱿魚啊。

“千瞳鱿，S級怪物，打嗎？”伊落問。

“啊，打、打。”手被水母纏得有些痛，周旭沅拍拍他腦袋，忽而想到：“它能帶出怒之眼嗎？冷泗打得過它嗎？”

伊落擡起的手頓在半空，語氣古怪：

“你還想帶它出去？”

周旭沅不解：“不行嗎？它不也是怪物嗎？”

伊落不說話了，隻看着他。

周旭沅不明所以，也一臉純真地回望他。

隻有小霞縮在人類懷裡瑟瑟發抖。

他能感覺到，千瞳鱿的怒火正在迅速飙升。

遭了遭了！

“吼——”

在一陣地動山搖後，一隻肥碩的觸手朝兩人猛攻而來。

周旭沅時刻提防着，反手拔槍一記連擊，兩人立刻往回跑去。

觸手被打得動作一頓。

鑲嵌在吸盤内的瞳孔劇烈收縮，從裡迸發出猩紅光芒，洞穴内瞬間被綻開的血霧浸透。

血霧和一根根觸手朝兩人狂奔的背影襲去。

閉塞的洞穴内瞬間被腳步聲、喘息聲和觸手子彈擊打的聲音填滿。洞璧上覆蓋上一層熒光菌絲，如被感染般蔓延開。

兩人腳程都不慢，很快就跑到之前出來的狹窄通道。

可在即将鑽進去時，他們先一步聽到波濤的水聲。

湍急的海水從洞外湧入，并以極快的速度漫上腳踝。

“不好，外面漲潮了。”

伊落拉住周旭沅：“往回跑，去上面。”

周旭沅回握他的手：“好。”

至于水母。

它是可以走的。

可小水母畢竟還年幼。

它看了看兩個人類，原本松開的觸手又纏了回去。

小霞很有俠肝意氣地想：要一起走。

可剛轉身跑過沒幾步，千瞳鱿的觸手已經迎面而來。

-

“嘟嘟嘟嘟...哔——”

“啧，周旭沅這小子，趕緊接電話啊。”司馬局長碎碎念叨着，再次撥通電話。

依舊是一陣忙音。

手機屏幕上，通紅的未接記錄已排了長長一列。

他不洩氣，又轉手撥通了06的号碼。

沒有接通。

司馬局長狠搓了下臉，順手搓上頭頂，搓下來滿手黑灰。

“這兩個小子，可千萬别出事啊。”

不遠處，滾滾黑煙裹挾着塵土卷上雲霄，将天空一角都染成灰色。

他現在在邊景街。

此時的邊景街已經被黑煙吞沒。

居民樓大門被炸出一個大洞，磚頭和鋼筋裸露，整棟樓的窗戶玻璃都被爆炸的沖擊波震碎。

所幸之前已經安排這棟樓内的居民撤離，程左及四隊成員、樂陽州和他徒弟此時都在附近休整，大家都隻有輕微擦傷。

戴志學走過來：“局長，聯系上了嗎？”

他腰上帶着護腰，脖子上戴着護頸圍脖，此時行動隻比僵屍靈活一點。

“沒有！！”局長一提就上火，眼睛瞪着，鼻子呼呼地吐着氣：

“小周就算了，06那小子幾分鐘前才給我發一通什麼怒之眼的情報，怎麼現在又聯系不上了！”

戴志學撐着腰：“01呢，他們不是也去小鎮了？”

小鎮。

伸着胳膊，由醫療員處理的傷口的樂陽州忽然擡起頭。

他嘴裡無聲地默念道：

小鎮？

甜蜜小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