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幾個女仆在亞瑟蘭的帶領下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
“小姐,日安。”
“我來幫小姐浣洗。”
“我來給小姐換衣服。”
“我來給小姐疊被子……”
女仆們你一言我一語,唯獨避開了一個話題——為小姐梳頭。
以前芙麗娅有一根頭發被人梳痛了,當即就會把那女仆踹翻在地,大罵一通。
因為這件事,大公府裡走了很多下人。
此時,三個女仆正圍在芙麗娅身邊。一個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幫她更換華服,另一個躲得遠遠的,仔細地整理着床被,最後一個端着銅盆,輕輕地擰幹手中的毛巾,準備為芙麗娅淨面。
她們配合默契,将所有的瑣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唯獨那梳頭的工作,像是個燙手的山芋,無人敢接。
三人對望一眼,最後眼神求助地落在身後安靜站着的亞瑟蘭身上。
芙麗娅一直沉迷在鏡子裡的自己,壓根沒注意身後發生的狀況。
直到她看見鏡中緩緩走近她的那道身影。
青年的臉清瘦蒼白,正眼神冷冷地垂眸看她。
芙麗娅心髒猛地抽跳一記,被吓得不輕。于是扭頭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幹嘛?”
“梳頭。”
芙麗娅疑惑不已地愣了愣,眼神越過亞瑟蘭的身體掃向不遠處幾個埋頭苦幹卻眼神躲避的女仆,心下了然。
咬了咬唇,她沒說話,轉過身。
這是默許他給她梳頭的意思。
騎士高大的身體貼近她,修長的手指拿過一旁的木梳,另一隻手撚起少女纖薄背脊上的一绺卷發,自上而下地,慢條斯理打理着。
他的氣息如同無形的網,将芙麗娅圍裹。
不敢想象,他竟然在用那隻想掐死她的雙手給她梳頭,如此耐心、細緻,仿若幻覺。
微涼的指尖無意擦過少女肌膚時,亞瑟蘭明顯感到手底下那具嬌小身軀輕微的顫栗。
她在害怕他。
亞瑟蘭斂下眸中情緒,耐心十足地給她梳理長發,甚至會給她紮起辮子,然後用粉色發帶打上蝴蝶結——雖然很醜。
芙麗娅舉着鏡子無語凝噎,她才不要頂着這個醜醜土土的發型出門。
一把扯掉腦後的蝴蝶結,甩了甩腦袋,讓蓬松的長發自由散開。
亞瑟蘭并不意外她這任性的作為,沒有轉過來給他一巴掌就算仁慈了。
早飯已經準備好。
少女一身澗石藍的小洋裙,坐在小桌前吃東西,嘴巴塞的鼓鼓的,像隻小倉鼠。
亞瑟蘭冷冷撇開眼,他以前養過一隻小倉鼠,還起了名字,波利,後來被芙麗娅發現并弄死了。
“喂,亞瑟蘭。”
聽見她喊自己名字,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閃了閃。
以前芙麗娅總是叫他瘋狗、賤狗、壞狗……拿那些侮辱性極強的惡毒稱号羞辱他。
她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更瞧不起他低賤的身份、寡淡的性格,從頭到腳都對他厭惡至深。
這是第一次,她完整地稱呼他的名字。
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卻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她想做什麼?
亞瑟蘭調轉視線,深邃的眼睛帶着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試圖看穿她惡作劇的意圖。
“你想不想吃?”芙麗娅揚起天真無邪的臉,晃了晃手中捏着的荷式奶油面包。
亞瑟蘭的眼神驟然冷冽。
新的花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