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聽風搖搖頭,說道:“不可,我們登上同風舫後要分頭行動,你那點微末的法力,能維持多久?且同風舫為了防止有人假扮他人登船,培養了一批能識破他人幻術的門童,除非法力十分高強之人,一般都是能被他們識破的。”
對于葉聽風鄙夷她的法力,陸甯雖不悅,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隻能撇撇嘴,說道:“幻形師幻的形就不會被識破?”
“其他幻形師不敢說,但鬼市有一位人稱‘千面鬼手’的幻形師,他替人幻出的形幾乎無人可以勘破。”
“那他一定很貴吧?”陸甯問到了點子上。
“……貴是貴,不過有冤大頭……不是,有雇主買單。”葉聽風道。
“難怪你舍得。”陸甯這才想起他掘金人的身份,低着頭吃了一會兒面,忽然放慢了速度,遲疑着開了口:“其實……杜雨柔身上也有一種香氣。初見她時,她的身上并沒有那種氣味,官府來了之後,再見到她時,我就在她的身上聞到了那種香氣。一個剛經曆了父親枉死的人,哪裡會有心情焚香?除非……”
陸甯說着停了下來,也不動筷子了。
“除非她是為了掩蓋另一種氣味……”
“妖氣。”葉聽風和陸甯幾乎同時說道。“今日她見到溪澗月時,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因為沒料到他會出現,所以沒來得及隐藏身上的妖氣。不過她隻是一隻法力低微的小妖,妖氣不重,所以懷着僥幸心理,但願溪澗月沒有發現,事後又臨時熏了香,以掩蓋自身的妖氣。”
陸甯想了想,說道:“我聽吃酒的人說,杜雨柔曾在蒼雲山修煉過,她若是妖,蒼雲山的人怎麼可能沒發現呢?除非……”陸甯突然瞪大了眼睛,“除非現在的杜雨柔已經不是從前的杜雨柔了,她被妖物附了身!”
葉聽風聽她說出這些話,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隻是問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陸甯見他的反應,開口道:“你早就發現了?那你為什麼……”
“緝案追兇是官府的事,捉妖是紫微署的事,而我是掘金人,沒有賞金的事我是不會幹的。”
陸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眉頭微皺。
“如果杜雨柔已經不是真的杜雨柔了,那她附身杜雨柔的目的是什麼呢?”陸甯回憶起杜澤被指證的那一幕,“杜澤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過他殺了杜昌,他暈倒之前好像有什麼沒說完的話?他在那個時候暈倒也太奇怪了……”
“我檢查過杜昌的口唇,他嘴唇發幹,口中并無茶葉,可見他還沒有來得及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死因也并非中了茶毒。杜澤很可能在案發後趁機在剩餘的茶湯中做了手腳,想要嫁禍給杜雨柔,但他也許并非是殺死杜昌的真正兇手。”
陸甯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杜澤是冤枉的?”
“你想怎樣呢?”
你想怎樣呢?葉聽風的話讓陸甯呆在原地,耳畔響起了墨泱對她的囑咐:“你在人界切記不可随意幹擾凡人命數,否則會遭天譴。”
“妖靈随意幹擾凡人命數,會影響修行的,你可想清楚了。”
陸甯有些詫異地看向葉聽風,他竟然說出了和墨泱一樣的話來。
“可是我已經幹擾了,”陸甯說道,“我提醒了大家杜澤曾進過杜昌的房間。”
“就算你不提醒,杜雨柔也會設法将殺人的罪責引導到杜澤身上,杜澤莫名其妙地暈倒就可見端倪。可是你若再回去攪和,一些人原本的命數興許就要改變了。”
陸甯仍立在那裡,沒有說話。
“怎麼了姑娘?面不好吃嗎?”
一旁傳來了店老闆關切的聲音。
陸甯笑了笑,“沒有,吃太飽了,站起來消食。”
她坐了下來,繼續扒着面吃,卻食不知味,不言不語。
葉聽風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也不必這樣,溪澗月還留在杜府,那是她的師妹,有異常他會看不出來?”
陸甯聞言雙眼亮了一些,輕輕“嗯”了一聲。
“快吃吧,吃完我們好在今晚趕到鬼市。”
“今晚?得了吧,你連一匹馬都沒有。”陸甯揶揄到。
一聲可怖的獸鳴即将打破江州無人小巷的甯靜,葉聽風一聲“閉嘴”,将神獸高亢的嘶吼化成了委屈的低聲嗚咽。
陸甯看着眼前高大的鳥首鹿身獸,啧啧道:“你竟能使喚飛廉?早不見你喚它出來,從雪山到江州城,我腿都走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