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識沒接他的話，轉而去說：“林倉知道吧？我把他資料發你，聯系一下，見見看。”

“《戀戀物語》的男主。”

“是他。準二線了，也是我一直帶的。要不是我打算自己出去幹，根本輪不上你。”

穆識用着商量的語氣，可不是真的在和他商量，蕭尚淩隻能點頭：“多謝穆姐，我回去聯系他。”

發生的一切都在偏離軌道，蕭尚淩坐在工位上，身側是落地窗，能看見大片樓房和街道。

從18歲上大學開始算，今年已經是他來到北京的第八年。沒能買車，也沒能買房，男朋友剛剛被迫分了手，工作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蕭尚淩不禁懷疑起來，當年來做經紀人，是不是一個錯誤的人生選擇？

隔壁工位的同事正焦頭爛額地瘋狂排版，她突然擡起頭，把椅子滑過來：“淩哥，你現在有事兒嗎？”

蕭尚淩被叫回神：“沒事兒，怎麼了？”

同事臉上滿是焦急：“我突然想起來，齊曦新錄的歌，我還沒導出來。能不能麻煩你去一趟練習室，幫我拷一下？中午吳總要看，但我今天物料還沒出來……”

“可以，别着急。硬盤給我，我去拷。”

女孩雙手合十，連連道謝：“謝謝謝謝，我把具體文件微信發你。回來我請你喝奶茶。”

從公司大樓走到練習室要将近二十分鐘，蕭尚淩走着路，腦海中卻想着剛剛同事焦急的樣子。

***

20歲，他的第一份實習就在這個公司，當時是做藝人宣傳的實習生。真的是什麼都不會，所有工作都現學。P圖P不明白，挨個上網查，剪宣傳片也剪不出來，一剪就是一個通宵。

入職一個月左右，蕭尚淩在某天晚上十一點多，把剪了一晚上的安利視頻，發給帶他的姐姐。

辦公室依稀還有幾個工位亮着燈，蕭尚淩站在那個姐姐身後，看着她點開視頻。視頻裡的男孩挂着标準的笑臉，對着鏡頭比心。電腦屏幕發出刺眼的光，歡樂的音樂更顯得辦公室窒息般安靜。

視頻結束後至少一分鐘，姐姐先是歎了口氣，接着說：“行，就用這版吧。太晚了，不改了。”

蕭尚淩感覺說話有些艱難：“好。”

“哦，對了。昨天杜京雲拍的概念照，你去練習室那邊，每張打照片打十張，回頭讓他簽名。打完放那兒，就下班吧。”

半夜的路燈穿不透茂密的樹冠，蕭尚淩獨自走在樹影暗處，沒忍住掉了兩滴眼淚。要不辭職吧，以後絕對不幹這行。他盯着腳尖，一步一步走着，等待眼淚被風吹幹。

等到了B12棚，蕭尚淩打開電腦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哪裡打印照片。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四樓轉了一大圈，也沒找到打印機。蕭尚淩本想微信問姐姐，但又想到她那聲歎氣，終究還是作罷。記得一樓好像有音樂聲，蕭尚淩又坐電梯下去，準備找人問一下。

一樓的練習室音樂聲很大，蕭尚淩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音樂停下，貿然闖進去打斷好像也不太好……蕭尚淩返回電梯，又下了一層。看着電梯裡自己還略有些紅的眼睛，蕭尚淩揉了揉脖子。今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放在平時，直接問姐姐就好了，這是在幹什麼？猶豫來猶豫去浪費時間……

地下一層，最裡面的練習室亮着燈，還開着門。正是問路的好時候，蕭尚淩邁進長長的黑走廊，往盡頭的練習室走去。走到一半，身後突然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安全出口牌子亮着幽幽綠燈，規律的腳步聲令人毛骨悚然。蕭尚淩咽了下口水，不自覺加快腳步。身後的腳步似乎也在加快，蕭尚淩幾乎要跑起來。

“你好？”

身後黑暗中傳來一聲問候，蕭尚淩猛地回頭，捂住自己狂跳的心髒：“你，你好……”

男孩已經走進了練習室光源範圍内，很稚嫩的一張臉，臉頰還帶着點肉。鬓角是濕的，往下滴着水珠。眼睛黑白分明，好奇地看着他：“你是……新來的練習生嗎？”

蕭尚淩看到那張漂亮的臉，愣了一下：“啊，不是的，我不是練習生。我是想來問一下，在哪裡能打印照片啊？”

男孩朝上指了一下：“五樓，沙發拐角……我帶你去吧。”

“謝謝，麻煩了。”

再次邁進黑暗，男孩笑道：“你剛剛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蕭尚淩撓撓頭，承認下來：“啊……是。可能太困了，精神恍惚。”

電梯裡光線明亮，縱然見過一些明星，蕭尚淩還是覺得這個練習生長得過分好看。他通過鏡子反射，偷偷多看了兩眼。電梯空間不大，太尴尬了，蕭尚淩硬着頭皮開啟話題：“你們這麼晚還在練啊。”

男孩很乖地點頭：“嗯，快月末考核了。不抓緊練，會被通知回家的。”

蕭尚淩感歎了一句：“太辛苦了。”

男孩又笑起來：“還說我辛苦，你不也大半夜來打印嗎？”

蕭尚淩跟在他身後，也跟着笑：“你才多大啊，這哪能比。”

七拐八拐，打印機近在眼前，男孩指了一下：“打印機。其他念高中的學生，這個點兒也沒法睡吧。比起做不明白題，還是跳舞更酷。”

蕭尚淩這下真的笑了：“也是。加油吧，希望你能順利出道。”

“借你吉言。”

機器嗡鳴聲裡，蕭尚淩看着男孩纖瘦的背影，決定今晚早點睡覺，争取明早再把視頻調一調。

直到兩年後，蕭尚淩畢業入職，再次見到了那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原來他叫楚桉，真的如他所願，順利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