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滑過她的臉龐,三平晴奈被雨洗刷過的雙眼注視着眼前的人,碧綠的瞳孔像是暴雨過後的新翠。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慢慢地講述着那個美好的人。
“那是一個和你很像的人,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在三平晴奈的口中,鶴田笙聽到了一個陽光熱烈的少年。
他的體育很好,因為經常聽到他提到田徑隊的教練想把他從小培養。
那個人的人緣應該也是挺好的,因為他常常和她分享朋友間的趣事。
有踢足球時沒有進球的遺憾,有打遊戲時的激情,有難得一見的晚霞,也有街邊便利店的小貓。
好像在他的眼裡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有趣。
在與他的交流中,三平晴奈好像也看到了他所看到的,感受到他所感受的。好像連白血病的痛苦都顯得沒有那麼明顯了,就好像被陽光照耀過,所以心裡一直有堅持的希望。
明淨的病房内,緊閉着的窗簾應當是沒有清風吹過。但那碧綠的眼中,那星星點點的微光卻讓鶴田笙感覺到那籠着她的霧氣漸漸散開,露出那一顆敏感但堅強的心。
三平晴奈嘴角帶着笑意絮絮叨叨地講了許久,等喉嚨都覺着有些啞了,她下意識低頭喝了口茶。
擡眼注意到床頭的小鐘,也許是太久沒有和人說那麼多的話,又或許她有太多小美好想和人分享,她竟然講了快一個小時。
擔心自己的枯燥的單方面講述讓人厭煩,三平晴奈後知後覺地看向了坐在床邊的鶴田笙。
那是一片璀璨的帶着淺笑的淡然的燦金,她并沒有覺得無聊,微俯身側耳,專注地傾聽着少女吐露無人分享的快樂。
似是疑惑她為什麼停下來了,鶴田笙擡眸望向她。
三平晴奈眼裡是像晨曦一樣的光,她最後用一句意料之外的話結束了對他的回憶。
“你們都是一樣燦爛的人。”
病床上孱弱的少女在這一刻好像比所有都要強大,她擁有着堅韌的心。
她靜靜地注視着面前發如黑綢的人,她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話,她希望是這樣的人。
三平晴奈的叙述告一段落,鶴田笙再次将目光投到了被她困在床頭櫃上的咒靈。
還未長成的一級咒靈在她面前終是不成氣候,她看了眼床上的人,擊玉般的嗓音在房間裡響起。
“所以,你為什麼叫它小精靈?”
别管了,她真的很好奇這件事。好好一個孩子,萬一眼睛不好了,長大之後可怎麼辦啊。
金絲纏繞着怪誕的樹型咒靈,三平晴奈嘴角的笑意泛上了苦意,像一顆杏仁。
“它陪伴着我,驅散我的病痛,傾聽我的苦惱,這不就和童話裡的精靈一樣嗎?”
她并不覺得咒靈醜陋,也許精靈就是在設計自己外貌的時候别出心裁,她隻是沒有理解它們的審美而已,世界本來就是多姿多彩的。
被孩童天真純粹的心靈觸動,在動手之前鶴田笙向三平晴奈的方向微微歪頭。
“最後再和它說一句話吧,說不定你還會有機會見到它的。”
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懊惱地笑着搖了搖頭。
“算了,還是不要再見了。”
三平晴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乖巧地靠在床頭,向咒靈露出一個淺笑。
“那就要拜拜啦,之後就沒有再見了。一路順風。”
話落澎湃的咒力洶湧而出,金絲成繭,不斷地收縮、對抗、掙紮,最終咒靈變成了一顆大拇指大小的一個蠶蛹。
将咒靈放入口袋,鶴田笙再一次看向床上的人。
“你想知道為什麼隻有我們看得到這個精靈嗎?”
“诶,是哦。為什麼呢?”
也許是剛剛的傾訴消減了兩人之間的陌生,三平晴奈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隻有将死之人才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聽到這個答案,少女眼神露出幾分茫然,她片刻後眼裡閃過害怕、恐懼、又像是果然如此的神情。
三平晴奈閉上了眼,在睜開眼裡已經是一片釋然,她的語氣中帶着擔憂,低聲詢問鶴田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