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 帝宮女帝寝殿
明黃紗帳後,女帝對鏡梳妝。
占地約一面牆大的镂金鏡子前坐着一個女人。
鏡中人有着及腰的長發,濃眉星目,瞳孔帶着一點藍色,很容易讓人懷疑她非南朝人。除卻滿身華貴的裝飾,不染一塵,她依舊氣質出挑,雌雄莫辨的臉上隻有自信和威壓,還有深深的疲憊。
很多時候,女人不被允許天黑之後對着鏡子梳洗或打扮。但是女帝上位後,這種鬼神之說,不攻自破。從前,帝王入睡須得三到四位侍妾暖床,可如今女帝的寝宮塌上,隻她一人獨占。
女帝躺在柔軟寬大的木床上,枕着暖玉籠香的玉枕安然就寝。
無聲退下的宮女屏息合上門,生怕驚擾到女帝入睡。但是…内宮侍女的腳下影子卻逗留原地,沒有随着人的離開而離開。
下鑰的一聲脆響,一道黑影聞聲而動,漸漸靠近女帝的床榻。
仔細看去的話,這黑影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帶着點棱角,依稀倒像是兩個字:
“懶惰”
一個黑色的影子如煙似霧,拔地而起,慢慢靠近了床邊。他渾身被黑霧包裹,看不出面容。
楊柳雪感知靠近的危險,立刻拔出枕頭下的匕首。
警醒道:“誰。”
影子嗤笑:“你不記得我了?你忘了,是你親手殺的我。”
女帝翻身下床:“裝神弄鬼。”
“哈哈哈,我不是鬼,我是影。”
那影子故意恐吓,在女帝的四周突然現身,再突然消失。
影子的聲音近在耳旁:“我要審判你,你把南朝變得罪惡橫行,餓殍遍野,哀鴻破敗,政經蕭條,這個國家遲早要葬送在你一個女人手裡。巫族詛咒已經應驗了 ,卑鄙無恥的你就是下一個。”
霧氣淡去,地上的黑影漸漸有了形狀。
“懶惰”二字如影随形跟在女帝腳下身後。
女帝步步後退,直到抵在盤龍柱上。
她反駁:“本帝的功過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楊柳雪屈膝半蹲,在“懶惰”粘上她的鞋子時,将匕首深深插進影子裡。
那懶惰影子不見絲毫消散,反而越發猙獰狂舞。
“惡魔附身,影子成真,字銘罪惡,以死贖身。”
“葉柳,我向你宣戰。”
“除非你能洗刷掉罪惡的影子,否則,我将殺了你,登上帝位。”
噗—噗—噗—
寝殿内的燭火大亮,火苗的哔啵聲一個接一個響起。
梁刑在暗處下令:“點燈。”
霎時間女帝得寝宮恍如白晝,一切影子都無處遁形。
即将現出原形的影子被光波沖的無影無蹤,此刻他已經纏上了女帝的脖子。
武穆悄悄釋放出齊樾的影子,跟着自己飛踹的動作,将那黑霧包裹的影子踢到光源處。
女帝松了一口氣,親眼見着影子逃了出去。她看着圍着一圈的廢物,順腳踢了瑟瑟發抖的内官:“等你們護駕,本帝可以直接投胎了。”
在滿殿珠光下,連一處黑暗都不存在。
所有人都不敢觸怒女帝。
女帝披上黑色龍袍,赫然下令::“全部退下。”
所有侍衛和禁軍全部退出,禁衛首領燕燃懷疑地回頭看了一眼梁刑,她直覺梁刑肯定知道什麼。
“梁刑,你留下。”
梁刑立在原處:“是。”
武穆一頓,刺殺居然就這麼明目張膽進入女帝的寝宮,這是要問罪梁刑嗎?
女帝楊柳雪眼神清明,坐在龍床上,神色厭厭地開口道:“梁刑,你可知這影子是何物?”
她翹着腿,身影被紗帳擋住身形。天子之怒,總得有個發洩口。
“臣前日捉拿了餓死鬼歸案,已在奏本上禀明,經審判,餓死鬼為異食癖,似有同黨。于是臣恐對女帝不利,提前埋伏。”
謊話要九假一真才可信,于是梁刑接着補充:“此影有魂,因罪而生。尚不知來處。”
武穆一直跪在地上,本想跟着内官們退下的,奈何梁刑說話的時候踩着他的衣擺,于是他隻能接着跪着聽了。
梁刑現在官話一套一套的,句裡句外,絲毫不提及暴食影子谷宴山。
女帝皺眉,可見此事棘手,非常人能解。
殿内沉默良久,女帝在思量梁刑的話。
沒一會,她開口卻是另一件事:“我聽說你斬了白雲司的獄卒、連身邊多年的侍衛也辭職了。”
“獄卒品行不端,罔顧刑法,衛铎狼狽為奸,挾罪出逃。”
武穆一頭問号,腦子轉了一大彎才明白。獄卒是丞相那邊安插在白雲司的眼睛。衛铎明面上是辭職,實際上也被丞相收買。忠義難兩全,隻好逃走。
他撇嘴:推的一手好鍋。
女帝阖目:“丞相不會允許你身邊沒有眼睛的。梁刑,明棋不比暗棋好嗎?”
意思是丞相要盯着你,你就讓他監視呗。你既然都知道誰是眼睛,何必動手殺了明面上的棋子,這樣他隻會往你身邊安插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