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羽巡把傳單收好,回去找在門口等他的兩人。
“不好意思,久等了。”見氣氛略微奇怪,他問:“剛剛在聊什麼?”
松田陣平正要開口,被萩原研二笑着打斷了:“沒想到你對做手工感興趣,隔壁開的是分店,他們家的第一家店我去過。”
“早知道當時該邀請你一起去玩的。”他語氣中的晦澀一晃而過,瞬間又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松田陣平插了一句,奇怪道:“啊?你什麼時候去的,我怎麼不知道。”
“有機會一起再去一次吧,我還挺想玩玩看的。”一之羽巡把結賬時買的巧克力拿出來:“嘗嘗?”
松田陣平探頭問:“這是什麼?”
“巧克力盲盒,這家的巧克力味道非常不錯。”
“盲盒?……有點兒意思。”松田陣平也不客氣,随機拿了一個拆開包裝扔進嘴裡,眼睛一亮:“草莓夾心!”
松田陣平還在嚼嚼嚼,不忘關注今天格外沉默的幼馴染:“你的是什麼口味?”
萩原研二咬了一口手裡的巧克力,表情詭異地空白了一秒。
一之羽巡遲疑:“不會是黑巧吧?”
萩原研二苦着臉點了點頭,他眼尾天生較旁人下垂些,眸光明亮,襯得眉目多情,此刻紫色的眸子裡蒙着一層陰影,或許可以算作因禍得福,終于能借這顆巧克力在某個過分敏銳的人面前露出複雜的表情。
味道已經完全寫在臉上了,一之羽巡一直覺得這位警視廳之友的熱情善談下其實是一層憂郁懶散的底色,話雖如此,但也是第一次真的切實看到。
送巧克力的本意是想讓下午有些興緻缺缺的萩原研二吃點甜的開心一下,誰料弄巧成拙起了反效果,一之羽巡開始翻口袋,哄孩子一般安撫:“那個不算,我給你換一個。等——萩原你……?”
萩原研二制止了一之羽巡的動作,在詫異聲中把剩下的半塊巧克力含進嘴裡。他對甜食沒有太大偏好,不過也的确很少會吃這種苦得要命的巧克力,眉毛幾乎快糾在一起。
可隔着平光鏡對上那雙黑眸時,随着苦味蔓延至整個口腔,他的神情卻緩緩舒展開了。
他笑起來,燦爛的笑容看起來與往日别無區别,仗着身高優勢攬過一之羽巡和松田陣平的肩膀大步往警視廳走:“不換!”
一之羽巡不死心:“真的不再嘗嘗别的了?我這裡還有很多口味的巧克力和糖果,總有你喜歡的口味。”
“可是我就喜歡我親手選的命中注定的這顆。”
松田陣平一臉黑線,掙脫好友的胳膊,加快腳步:“噫,你好肉麻,你說的那還是巧克力嗎?以後在外面别說你認識我!”
身後傳來輕快的笑聲,他轉過身,幼馴染側頭注視着那個戴着眼鏡的公安,比比劃劃又說了什麼,于是對方也跟着笑起來……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那位幼馴染看狗都深情,可那副畫面還是讓松田陣平腦子嗡的一聲,毫無征兆地怔了一下。
他還是沒能看慣一之羽巡,不止是指看不慣那個人的處事風格,也是因為他那張臉的表情總是大差不差仿若一張完美的假面,否則也不至于認識到現在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其實一之羽巡長得還算好看。
剛要對那張臉有個大緻概念,那人又戴上了眼鏡,換了一個造型,讓他不得不從頭開始。
他想起剛畢業那年,他拽着沒穿防爆服的幼馴染兼下屬大罵一通,即使看到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也還是不受控制地被意識到不對的那一刻的恐懼感淹沒頭頂,最終在幼馴染熟悉的讨饒聲中才勉強上岸,恍若重返人間。
他勒令幼馴染去找救命恩人道謝,避開爆/炸/物處理班所有人,獨自靠在車旁顫着手抽了支煙,聽着自己遲遲慢不下來的心跳聲,仿佛自己也親身經曆了一場劫後餘生。
幾天後,機動隊的辦公室裡,一陣風吹起幼馴染的筆記本,或許是那頁最近被翻開過很多次,他一眼就看到了裡面工工整整寫下的名字。
【一之羽巡】
“那天抓到了炸彈犯的人,他叫一之羽巡。”站在一旁的幼馴染如此說,大大方方地把筆記本攤開,向他展示了那個名字的寫法。
“他是警察廳的,比我們早一屆畢業,之前在警視廳這邊輪過崗,所以不少人都認識他,我也想找機會跟他認識一下……啊,這位前輩,真厲害啊,就算是和他合不來的人提到他的時候也會黑着臉說一句‘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家夥确實有兩把刷子’。”
一之羽巡,他當然記得那個名字,當年在警校受訓,教官們提過不止一次,最重要的是那是救下了萩原研二的人,他不專門去打聽一遍才不正常。
光環衆多,榮耀滿身,前途不可估量的明日之星,完美到簡直不像個真實存在的人,是他最合不來的類型。
但那是讓萩原研二死裡逃生的救命恩人,他一輩子都剝離不了那層濾鏡。
此時此刻,松田陣平看着勾肩搭背地朝自己走來的兩人,一陣風吹過,他眯了眯眼,在晚冬的寂靜中,他模糊地捕捉到了一點東西,可惜就像風會從指縫溜走一樣,和三年前一樣,他沒能抓到實處。
“你們兩個能不能走快點!”松田陣平沒好氣地大聲喊,打破周遭被冬日凍住的沉寂:“再磨蹭下去搜查一課下班了!”
“是是……松田大人……”
“班長不是說搜查一課每天都加班的嗎?”
“啰嗦!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