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燭同學,你還沒有告訴俺呢,你家住在哪裡呀?”
家住在哪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任何關系的開始,或者說社交的開頭是否必須交待家庭住址呢,她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雖然感到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了風楓。
”我就是東山人。“
”哦?是從小到大就呆在東山嗎,夏燭同學的家人呢?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
夏燭停下了腳步,她看向一臉好奇的風楓,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她。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風楓被夏燭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暗暗想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點。
“應該是,聽爺爺說我們家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裡。”
然後她們又繼續往前走着。
風楓愣愣地點了點頭,說哦哦哦,是這樣嗎,然後一路都不再說話,歪着腦袋,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
她們從女廁回到教室,風楓就又和風眠湊到一起,眉飛色舞,手裡比劃着什麼。
“怎麼會是姓夏呢?”
風楓的音量提高了一度,夏燭聽到她對風眠這麼說。
姓夏對于他們來說是個錯誤嗎,或者是對夏燭來說,她低着頭,筆尖在紙上畫着一個個混亂的圈,她的樣子認真,看上去似乎在解一道困難的附加題。
一上午,風楓都沒有再亂動或者湊上來說話,隻是趴在課桌上塗塗寫寫一節課,然後又睡了兩節課,直到放學被風眠叫醒。
按照計劃,夏燭不想和大部隊搶奪食堂,打算留在教室裡多呆一會再去。
“夏燭同學!嘗嘗俺哥做的小蛋糕吧!”風楓往她的桌面上推來一盒賣相漂亮的紙杯蛋糕。
蓬松的蛋糕體上擠出一圈圈精緻的白色奶油再疊加一些紫色的,灑了幾顆莓果,莓果下蜿蜒出果醬。
“風眠做的蛋糕是全宇宙最好吃的!”風楓從盒子裡拿走一個。
“哪有那麼誇張。”風眠從後面探出頭,他轉向夏燭,“但味道确實還過得去,夏燭同學嘗嘗吧,我們吃了蛋糕再去食堂。”
“我們?”夏燭微微睜大眼睛。
“俺們一起去吃飯吧夏燭同學!不要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哦。”
夏燭也拿出一個蛋糕,蛋糕紙上畫着兩個手牽手跳舞的小人,一個矮些紮着兩條辮子,一個高些皮膚白白。
“好吃。”綿密的奶油在口腔化開,不是很甜,還有莓果的酸味,讓她想起小時候,爺爺每次趕集回來總會給她買一盞,裝在粉色籃子裡的奶油蛋糕。
那個蛋糕什麼味道她已經記不得了,想來和這個一樣好吃。
她從沒有和别的人一起并排走在路上過,雖然這個人才認識了一上午,還像隻小鳥一直在耳邊叽叽喳喳地誇贊她哥哥的廚藝有多厲害。
可是夏燭并不覺得讨厭,她不說話,隻是在細細感受,三個人走在一起,風楓身上的溫度傳到她的身上,人群不再隻是推攘着她,她想,三個人的重量果然沒有那麼輕易撼動。
夏燭很渴望有那麼一兩個朋友,不用太多,适合就好。
不知道是她的性格原因,還是一眼看到底的貧窮,雖然夏燭不想這麼揣度别人,但總是沒有人能接受她伸出去的橄榄枝。
确實,她曾經主動過的。
葉理和她不僅是補習班的同學,加在一起她們同窗快四年了。
她觀察過,班上的同學總是能夠快速的找到勾肩搭背,或者一起上廁所的搭子,她做事會顯得遲鈍,等到她開始準備建立友誼的時候,别人已經成雙成對,某種畏懼讓夏燭不願意去拆散,或者說加入到一個小團體裡。
可是葉理不一樣,夏燭早就注意到了。
雖然她品學兼優,相貌姣好,甚至從小就學習小提琴,在學校元旦彙演上大放異彩,聽其他人讨論她的家境很好,還會送她上馬術課,總之她就像是夏燭的對立面,天之驕女,身邊照理來說不會缺少朋友。
或者按照正常的套路,葉理或許還會有那麼幾個附和着她金口玉言的小跟班。
可是事實上,她跟夏燭一樣,獨來獨往了四年。
所以夏燭找到了她,鼓起勇氣問葉理要不要一起吃飯。
結果是葉理皺起鼻子,說出了她今後四年面對夏燭總挂在嘴邊的那句話。
她說什麼味道臭死了,她還說吃什麼,她才不吃窮人飯。
窮人夏燭歎了口氣,對自己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感到惋惜。對于葉理的咄咄逼人,她并不生氣,因為艾草在她這裡意味着溫暖的家,意味着爺爺的愛。
而窮是客觀事實,她當了十幾年窮人,沒什麼好生氣的。
隻是因為窮,她格外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所以就算葉理無視了她的好友申請,她也不怪她,可能正因為葉理有一張閃閃發光的臉。
漂亮得像一隻驕傲小孔雀的葉理,總是昂着她閃閃發光的臉坐在任何地方的角落,與她隔着不遠距離的另一個角落坐着被艾草腌入味的夏燭,也同樣因為坐在角落裡,夏燭偶然會看見她藏起漂亮的臉,低沉着一雙暗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