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第五日。
她們猜得沒錯,課程三日一循環。
今天又是三樓教室的生物課。
隻是跟一開始有些不太相同的,是發到手裡的書。
這本書顯然已經不是在介紹靈長目動物了,甚至能不能稱得上動物也很難說。翻開前兩頁還算正常,從陸地下到海裡,先介紹節肢動物,螃蟹,蝦。然後又是脊索動物比如鲸魚、海馬。
往後的畫面多于文字,變得怪異荒唐。
例如一對正在交尾的海馬,卻伸着惡心的人類器官,度過妊娠期開始分娩的雄性海馬通過擠壓肌肉将上萬條長着中年男人面孔的海馬幼崽噴出育兒袋。
一條普通的魚身體兩側長出三對肉翅,那種感覺像是被拔光毛的雞,圖片下方還貼心做了解釋,稱這種魚為六翼天使,特點是能在海面上滑翔,缺點是平時栖息于深海之中,如果想要振翅飛翔,水面的氣壓将會瞬間擠爆它的内髒。
飛翔僅一生一次,每一隻飛魚出生的使命就是遊出水面對着空氣展示一次自己的醜陋。
當然了,即使這樣六翼天使也不會死去,隻會拖着它裸露在外的器官重新遊回海底,不過血腥味會吸引來一種寄生蟲,它們密密麻麻地躲在飛魚炸開的魚鱗之下,吸食血肉直至宿主死亡變成一堆爛肉軀殼,寄生蟲才算開始了自己的生命之旅。
寄生蟲們将控制這副腐爛的軀體在深海中無拘無束地遨遊,它們的壽命有萬年之久,某種程度上六翼天使應該感謝寄生蟲讓自己在物理層面得到了永生。
書裡還為飛魚的每一個生命階段配了插圖,煞有介事地一一進行詳細的解釋,畫面精美絕倫,連寄生蟲微米級别的口器都繪制得十分用心。
章魚的大腦像是一顆飽滿完整的豬腦花,僅有外面一層薄膜圈着,觸手則像一條條砧闆上新鮮的豬大腸,帶着油潤感冒着晶瑩的血光。長着異形頭顱的巨大烏龜,龜殼和内裡的肉,質地上做了交換。
畫面的沖擊力實在太強,夏燭隻覺得腦脹眼花,也許是色彩接受超負荷,大腦短時間無法處理這些信息。
她的反應還算輕的,坐在旁邊的一個男生則是直接吐了出來。
一時間教室中彌漫着一股食堂全魚餐的味道,他的消化器官似乎沒有消化功能,嘔吐物甚至還是原來的形态。
風雨雷電做了這場戲劇的氛圍烘托,前一面還平靜的海面掀起巨浪,教室直接暗了下去。
男人原本站在講台上,可見到有學生嘔吐後他幽靈般地迅速移到了那人面前,一把扣住了他的下颌。
“你在…做什麼…這可是…對生命的…不尊重…”那個男生的嘴角還淌着嘔吐物,已經流到了老師手上,可他絲毫不在,瞪圓了雙眼,神情異常興奮,手死死地鉗住對方,令他大張着嘴巴無法閉合。
“壞學生…是要接受懲罰的!”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止血鉗,在類似尖叫聲的語氣中将尖銳的那頭猛地戳進男生的牙龈軟肉中,再奮力一撬,一顆沾血還吊着神經的牙齒飛了出來,撞到夏燭的桌腳又彈回地上。
男人滿意地收回了手,将地上的牙齒撿了起來,舉在眼前像欣賞一個藝術品在閃電中反複觀看。
失去一顆臼齒的男生痛苦地倒在地上,因為疼痛而全身痙攣着像一隻被開水燙傷的蛆蟲,他甚至無法發出尖叫,隻有喉嚨中嗚嗚作響,嘴裡的口水血液混着殘餘的嘔吐物糊滿了整個下巴包括頸脖。
夏燭注意到風楓正皺着眉頭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個人,看上去好像隻是有點震驚,但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她的咬肌也在顫抖。
沒有一個人打算管管地上的學生,老師走回講台,将牙齒收進上衣口袋,又接着捧起書開始照着念。
好在這裡四面通風,血腥氣很快就散了大半,雨又下了起來,幾滴飄到了坐在窗邊的風楓的書上,暈出一種獨屬于書本的氣味。
三個小時如此艱難的結束,地上的人已經暈了過去,老師指定了兩個同學将他擡回自己的房間。
“下一個學生記得打掃水池…”
“同學們…都要去食堂…吃飯哦…”
食堂吃什麼?
自然是。
魚湯,魚糜,紅燒魚頭。
靠窗的一張圓桌上。
風楓捏着不鏽鋼湯匙,刮擦着餐盆的邊緣,發出不太美妙的噪音。她的焦慮顯而易見,怕後天的數學課上,自己會成為那個失去臼齒的人。
“這件事沒那麼複雜不是嗎?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們就直接反擊,毀掉這個夢境逼出魉,風楓,你的牙齒隻會呆在你的嘴巴裡。”
她隻好這麼安慰,風楓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風眠排在打飯隊伍的後面試圖去和其餘的同學搭話,可見他現在悻悻地回來就知道沒有什麼進展。
他把食物放在桌面上,伸手揉了揉風楓的腦袋,坐到了夏燭的身邊。
她聞到風眠的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肥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