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楓先一步關上了房門,夏燭沒有來得及叫住她。
夢的危險程度已經提升,不僅會有拔牙的懲罰,現在還會觸發死亡。
她剛剛仔細檢查過,屍體上并沒有其他的外傷,口鼻還算得上正常,也沒有中毒的症狀,不過連人都産生變異了,也不用再糾結是什麼造成死亡的。
應該思考的是,這場意外是否有兇手,兇手又會是誰。
還有男人口中的感召是什麼,“被感召的有人”指得究竟是死者還是兇手。
危機感已經擠上喉嚨,她的胃部空虛有想要嘔吐的趨勢。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聲密集起來,鬼使神差地夏燭将頭探出窗外,往樓下看去。
一個穿着雨衣的黑色人影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雨中,他的腳步艱難,肩膀上似乎扛着什麼,由一塊黑色的油布包裹着。
那東西好像很重,一步一步,幹脆放了下來變成了拖拽,過程中一隻蒼白的手從油布中掉了出來。
終于走到水池邊,那人撐着腰休息了片刻,然後一鼓作氣将黑色油布連同裡面的東西一切扔進了水池。
做完這一切,他站在水邊沉寂了幾秒,盯着水面一動不動,忽然,就像感應到了什麼,猛地側過頭看向窗邊的夏燭。
她連忙閃身躲起來,背靠着牆壁坐在床上,
雨衣兜帽下的那張臉,是老師。
現在她終于明白院子裡的水池,包括倉庫中的油布是用來幹什麼的了。
“咚——咚——”
黑暗中門被敲響的聲音異常驚心。
夏燭從床上下來,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房間内什麼趁手的東西都沒有,隻剩自己的背包還有些重量,隻好将背包提在手裡,雖然沒什麼用處,但也能将人砸個措手不及。
“阿燭,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門外面不是别人而是風眠。
他沒有打算進來,有些欲言又止,月光從斜側方打光來,他的發尾染上了點白色,空氣裡除了雨水的潮濕,還有那股若隐若現的肥皂味。
“我覺得小楓有些不對勁。”
“還是進來說吧。”
“就在這裡!”他的語氣變得急躁。
“小楓不對勁,我猜你也看到了,她一直站在門口,腳後跟卻沾了屍體上的粘液,這說明什麼?說明也許她在我們之前就來過死者的房間,說明,也許那人就是她殺的…魉已經盯上她了,她不能有危險…不能…而且,不僅如此…”風眠的眼神躲閃,他隻盯着自己的腳面,從始至終沒有與夏燭對視。
“不僅這樣…連我也變得有些奇怪…”他看起來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的房間也有一扇這樣的窗戶,”他指着夏燭房間的另一側,“窗台下面的外牆上爬了些藤壺,那些藤壺應該長在這裡很久了,緊緊貼在牆面上,輕易是去除不掉的,它們的外殼當然也很堅硬…”
“可是這幾天早上,我發現那些藤壺爛掉了很多,好像被什麼硬生生地鑿開過,每過一晚,被打開的藤壺數量就變多一些,剛注意到的時候,以為是島上的鳥類捕食,可緊接着就發現我的指縫中全是藤壺的碎殼,嘴邊也是。”
“這些難道是我捏碎的嗎?可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我有這麼大的力氣單單用手就能撬開這些東西嗎?”
“阿燭,但我知道,就是我。”
“無論怎麼清洗,第二天一早就會出現新的痕迹。”
“這一切就是我做的,我知道。”
他慢慢擡起頭來,将雙手舉到夏燭面前,指縫中還殘留了一些碎片。
難怪夏燭總在風眠身上聞到肥皂的味道,大概是不相信自己在沒有意識的狀态下,趁着夜色掩護瘋癫般趴在窗戶上,探出身體,隻為了撬開牆上的藤壺,将其中鮮嫩的軟肉統統塞進嘴裡,那種饑渴感就像獸性無法壓抑,他隻能一遍遍沖刷那些碎片,洗掉那股腥味。
夏燭上前一步,風眠卻下意識後退。
不過都沒關系了,她能看清他的眼睛。
比兩個女生加起來還要長的睫毛下面,瞳孔是和風楓很像的糖漿色,看上去似乎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眨眼之後眼球與眼睑之間卻出現了一層膜,迅速遮蔽了瞳孔又藏進眼球深處。
他的睫毛有些顫抖,像一隻剛剛羽化後的蝴蝶,一種夏燭沒見過的恐懼從他眼底升起。
“這個夢是不同的阿燭,魉到現在沒有露出過痕迹,沒有一驚一乍的橋段,沒有張牙舞爪的怪物…第一天醒來我就隐隐感到差别,作為魍魉夢境一貫的風格,這裡似乎缺少了什麼,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之所以沒有什麼怪物,是因為,我好像就是那個怪物。”
不能再等了,夏燭下定決心,即使她赤手空拳戰鬥力與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魉相比不占優勢,但她還是認為這個先鋒得自己來做,兄妹倆看她的眼神,讓她的心口處酸酸漲漲的難受,她必須得做點什麼。
雨勢變小,天色微變,第一次好久未見的太陽在天際線吝啬地散出了一絲金光。她讓風眠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鐘聲估計很快就會響起,這個夢境世界的新一天再次來臨,今晚,她會翻出學校,爬上懸崖。
曾經一閃而過的黑影,也許就是停滞不前時的轉機,校園内不允許随意走動,她隻好去校外看看,想必也不算違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