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稚氣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人未到,聲先至。
“等、等。”
腿太短,沒趕上大孩子。
小歡總算趕到了門口處,他低頭看了眼到小腿肚的木質門檻,立馬彎下腰去,小屁股撅的高高的,胖乎乎的小手扶住門檻,扭來扭去,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翻了進來。
他跌坐在地,褲腿上沾滿上了灰。
大魚從孩子堆裡沖出,攥住小歡的手臂将他扯了起來。
大魚喊道:“小歡,你跑的太慢啦!呀,你手上好髒。”
小歡咯咯笑起來,故意朝大魚湊了湊,在他衣服上印了個灰手印。
大魚“啊”了一聲,扯住他的手,說:“别亂動。算了算了,快進來吧。”
小歡手上本來就沒有擦幹淨,衣服處也有在地上蹭的土,皺巴巴的,再加上為了追趕大魚他們,急的出汗,臉蛋紅彤彤的像柿子一樣。
就是一雙大眼睛烏亮有神,似兩汪清泉,顯出孩子特有的靈氣。
大魚牽着他的手,他跌跌撞撞撲到崔玉折身側。
他瞪着一雙大眼睛,擡頭朝上看,手不由自主想抓住崔玉折的袍角。
“小歡,你幹什麼?”
陸江太清楚這孩子的意圖了,趕快喊道。
他個子矮,拽住大人衣物,或者撲上去抱住小腿,是想讓大人彎下腰聽他說話,或者幹脆抱起他。
陸江要不說,他一會哼哼唧唧就要把臉埋到崔玉折衣服裡,蹭來蹭去,臉上的汗都擦上去了。
小歡手懸在半空,委屈的撇撇嘴,放下了。
大魚輕輕拍了他一下,“别亂動呀。”
又沖崔玉折嘿嘿笑道:“師叔,他年紀小,什麼事都不懂,你别介意。”
崔玉折看着大魚,說:“沒事。”
分明小歡就站在大魚旁邊,崔玉折卻不願意分一點視線給他。
大魚眼珠子一轉,微微彎腰,貼在小歡耳邊教了幾句。
小歡很聽這個大哥哥的話,立刻沖崔玉折說:“别走,别走,講故事。”
他就是這樣,有時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有時又能說出簡單的詞來。
話說完後,他手擡了一下,想起了陸江的提醒,趕快又放下,牢牢貼在身側。
崔玉折身形微僵,指尖無意識的動了下,還是沒看他,低聲道:“我真要走了。”
“崔師弟,你再留一留。”王知文笑道:“外面說不定還亂着呢,這會兒回去做什麼?”
陸江見就連師兄都加入了勸說他的行列,心裡也實在想開口勸他留下來,卻不忍看他為難。
“你留他這麼久,崔師叔知不知道?”
“這你多慮了。”王知文笑道:“咱們師父去議事堂商量事情去了,他知道小崔師弟在這,見了崔師叔會告訴他的。小崔師弟這麼大的人了,還能跑丢了不成?”
“師弟想必也十分挂念崔師叔的安危,總要親眼見見的,師兄叫他走吧。”
王知文卻不理會,隻說:“崔師叔是什麼樣的高手,哪能有事?那夥人就沒機會滲透進各峰中,小崔師弟,你就放一萬個心。”
陸江給王知文打眼色,王知文全當沒看見,反而數落他:“你怎麼學的待客之道?小崔師弟千辛萬苦的把你送回來,他又是第一次來積雪峰,自當好吃好喝的招呼一頓。又不叫你做飯勞累,你還替小崔師弟回絕?你安的這叫做什麼心?”
陸江真是有苦難言了。
他什麼心?
自然是一番為着崔玉折好的心了。
他在這,小歡在這,崔玉折看到了隻會心煩得很。
他很有自知之明。
小歡……小歡不懂,但他這個當爹的可以時時提點着小歡,叫他别沖撞了崔玉折,犯了忌諱。
他平日裡怎麼就沒看出來師兄這麼熱情?他必定還存着刺探消息的目的。殊不知,在師弟這裡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
怕是這會兒師弟心裡面已經懊悔把他送回來了。
反正陸江是覺得自己還不如在祭堂那邊躺着等人來。
王知文見他啞口無言,在崔玉折這個外人面前少不得替他找補一番,柔聲道:“我師弟是一時想岔了,并沒有旁的意思,你就當他剛睡醒,不用理他。别看他這樣,剛才你被這群小子圍着出去時,他一疊聲問我你走了沒?聽到你沒有走,可高興了一陣。”
“師兄!”陸江忙打斷道。
說這些幹什麼?怪……怪難為情的。
不過王知文要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微微一笑。
崔玉折卻仍舊道:“多謝師兄盛情,可我實在不便久留。”
王知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沖大魚揚了揚手,“還不快留下小崔師叔!”
這話正合弟子們都意,由大魚帶頭又開始叽叽喳喳吵嚷起來。
陸江沒被他們圍着,光是在一旁聽着都覺得頭要大了。
崔玉折雖神情疏淡,卻始終沒皺一下眉毛,亦未露出一點不耐煩的心思,隻是眼睫低垂,耳尖泛起的薄紅露出了他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