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莎醒了,眼神清明,卻也不負之前的冷靜。
不是憤怒,不是殺意,而是一種更為冰冷、更為恐怖的東西。
此刻,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黑得近乎要吞噬光線,像是深淵下的野獸,僅僅是視線相交就足以凍結血液。
“我是心想和旅團合作的。”女仆壓下派克的槍管,将緊攥着愛莎的五指一根根掰開,握在自己掌心,“至于飛坦身上的念能力,我會解除,但不是現在。”
庫洛洛松開愛莎,雙手重新插入兜裡,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流轉着深不可測的暗芒,寒意絲毫不遜于愛莎的凝視。
“這隻能說明,”他薄唇輕啟,聲音如冰刃劃過空氣,“愛莎小姐的合作誠意……還不夠。”
突然,他向前邁出一步,皮鞋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音陡然壓低,“再者,愛莎小姐覺得,你現在還有談條件的資本麼?”
旅團衆人緩緩逼近,腳步沉穩,默契地将女仆和愛莎圍困在中央。
空氣凝滞,殺機暗湧,然而......
女仆笑了。
“怎麼沒有。”她歪頭打打量着衆人。
所有人一怔,下意識地将視線轉向飛坦,生怕他出什麼事。
後者則是眉頭緊蹙,“看我做什麼,我很……”
“好”字尚未出口,女仆話鋒急轉,她歪頭的動作天真得近乎詭異,“你們就沒有覺得周圍很安靜麼?”
死寂如潮水般漫過每個人的脊背。
庫洛洛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好像,确實......
太安靜了。
夏日本該蟬鳴聒噪,草葉窸窣,可此刻,整片空間卻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幹了聲音,隻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女仆保持着那個歪頭的姿勢,笑眼眯眯。
“趴下!!”
人群裡不知是誰大呵了一聲,所有人紛紛卧倒,并快速後撤尋找掩體。
“咻——”
刺耳的尖嘯聲撕裂死寂,猩紅的尾焰在視網膜上灼燒出殘影,空氣一瞬間呈現出詭異的扭曲。
躲在沙發後背的飛坦,衣角微動,扭頭就對上了瑪奇一雙異常嚴肅的眼眸。她嘴唇蠕動着,朝飛坦說着什麼,可四周死寂死寂,沒有任何聲音入耳。
他眨了眨煙,細細辨認,在腦海中慢慢拼湊出幾個字。
瑪奇說——
念線,斷了!
......
真正的爆炸是什麼樣。
是在世界被點燃前,玻璃制品,窗戶、吊燈、酒杯,最先碎裂,是眨眼間就殺了過來的巨大爆炸。
“轟——”
沖擊波如無形巨掌橫掃而過,大理石地闆呈現放射狀龜裂,牆面像脆弱的餅幹般層層剝落,四周建築碳化剝落,灰飛煙滅。
橙紅焰浪噴湧而出,将空氣蒸騰成扭曲的幻影,所有色彩都在高溫中熔化成血腥的調色盤。
而就是這樣一片如地獄繪卷的正中央,愛莎緩緩直起了腰身,“庫洛洛啊,我的誠意!那是向來滿滿的啊!”
在衆人注視下,巨大的焰浪貪婪地舔舐着她的肌膚,将她身上的念線融化,也将她身體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
當最猛烈的焰浪沖天而起時,愛莎頂着焦黑的身軀,仰着骷髅般的頭顱,蓦然大笑出聲。
長發搖曳,這笑聲穿透爆炸轟鳴,混合着金屬摩擦聲與建築脆裂掉落,在周遭合奏出一曲癫狂的交響樂。
當焰浪攀升至穹頂的刹那,張開雙臂的她在通紅的天幕上定格成一道剪影,宛如從地獄裂縫中歸來的使者。
不畏生死。
飛坦就這麼看着她,遲遲不願挪開視線。
看着火焰為她編織血色王冠,看着爆風在她腳下俯首稱臣,聽着她的笑聲将爆炸聲撕成碎片。
“你找死麼?”
耳側瑪奇一聲大呵,飛坦後頸一沉,整張臉砸進碎裂的地闆裡。
但在視野完全黑暗前的刹那,他咬緊牙關,脖頸青筋暴起,硬是抵着瑪奇的力道擡起了半分頭。
視線裡,他看到一個巨高大的男人,抱起了愛莎。
而愛莎,一點反抗都沒有。
飛坦咬牙切齒——
“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