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日,明熙隻待在茶房中專心沏茶,大抵是日子太過平淡,漸漸地,那詭異的“春夢”終于不再擾她。
說起來,那箫狗賊近來也并未再踏足壽安宮,她被禁了足,不能去正殿奉茶,倒也算不上什麼損失。
不過這日午後,太後先是召了典膳司掌事前來問話,沒多一會兒,又見那箫狗賊身旁的胖子宦官也進了殿中,倒叫人有些好奇。
茶房中聽不清正殿裡的動靜,卻見去奉茶的素萍與青黛回來後,面色都很是緊張的模樣,她便忍不住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青黛低聲與她道,“聽說陛下近來胃口不佳,太後娘娘在責問高公公呢。”
那狗賊胃口不佳?
明熙不由暗想,難道是生病了?
——不知嚴不嚴重,若是能一命嗚呼,倒是省得她動手了……
卻聽青黛又道,“聽高公公的意思,陛下自打幾日前就胃口不振了,早午晚膳都比從前減了多半,太後責怪他不早些禀報,說要打他闆子呢……”
“貴人之事,切勿多言。”
素萍打斷二人交談,又對明熙道,“茶罐裡的祁紅沒剩多少了,方才青黛去取了一些,先裝起來吧。”
明熙隻好應是,便開始裝茶,然而沒過多久,便察覺出不對。
“今次的新茶,似乎有些問題。”
素萍來到近前瞧了瞧,道,“這新茶看起來與從前沒有什麼差别,香味也是一樣的,你為何如此說?”
明熙撚起一撮與她看,“這茶撚起來有粘手之感,還會沾染碎屑,應是炒茶時加了糖霜。”
素萍卻愈發不解,“為何要加糖霜?”
明熙道,“想來這茶的品質并不如前,他們如此做,是為了增加甜香氣,以掩蓋茶本身的不足。”
“但加了糖的紅茶,頭一兩泡會有過甜的口感,之後就會發酸,很不适口。”
說着她将手中那撮茶投入杯中注入熱水,遞到素萍面前,“姑姑若不信,可試一試。”
素萍猶疑的接過,嘗了一口,果然品出茶湯中的甜味。
待明熙将水倒掉,又反複沖上兩回後再嘗,那茶湯卻已然變酸。
素萍不由皺起眉來,“凡入宮之物,太府寺都要仔細查檢,怎麼會出這樣大的纰漏?”
“這就不清楚了,”
明熙隻道,“反正眼下這些東西已經到了咱們面前,若咱們也發現不了,直接奉給太後,一旦被發現,便成了咱們的罪過。況且這裡頭加了東西,不知對身體又有何傷害。”
素萍想了想,道,“娘娘現在應不會再叫茶,你們看好茶房,我去尋一下胡尚宮。”
明熙與青黛應好,就見素萍帶着那包茶出去了。
至于胡尚宮是如何去查的,明熙并不清楚,隻曉得第二日一早便傳來消息,原來是内務局的管事太監監守自盜,将今次新入宮的上等紅茶偷了一些賣到了市面上獲利,又購來次等茶葉以次充好。
宮裡如今主子少,每年的新茶喝不完,原本這些次茶并不會送到壽安宮,但昨日那管事太監不在,手底下新來的小太監拿錯了東西,這才露出了馬腳。
餘下的事,交由宮中内廷監處置,壽安宮的茶房早已恢複了平靜。
但明熙卻能明顯感覺,素萍待她親近了許多。
甚至在這日午後特意問她,“那茶之事原本影響不到你,就算娘娘怪罪,也是我擔着,你為何要幫我?不恨我之前叫你吃的那些苦麼?”
明熙一笑,道,“姑姑也不過依照宮規行事,小的為什麼要恨您?倘若連您這關都過不了,将來在太後面前出了岔子,吃的苦頭必定更大。”
素萍點了點頭,一臉懇切的與她道,“第一次見你,我就曉得你是聰明的,說句我不該說的,太後娘娘面冷心軟,過陣子心結自然就解了,你千萬不要灰心。”
灰心?
明熙隻道害死哥哥的仇人一天不死,她又豈會灰心?
但面上還是向素萍道了聲謝,又順口問道,“眼看着姑姑就要出宮了,不知可安排好了出宮後的事?”
未等素萍回答,卻見一旁的小宮女青黛笑道,“太後娘娘早已經為姑姑挑好了夫婿,是光祿寺的宣義郎,姑姑出宮那天,也就是出閣的大喜日子。”
哦?
明熙倒是好奇起來,又問道,“不知是什麼樣的人?模樣可好看?”
素萍道,“他與我是同鄉,年紀也差不多,就是曾成過親,原配夫人難産走了,留下三歲幼子,無人照拂。”
“如此姑姑豈不是要去做繼母?”
明熙又忍不住道,“姑姑可願意?”
卻見素萍笑道,“我這樣的年紀,又能尋到什麼樣的郎君?總歸日後以真心相待,總會有好的結果吧。畢竟是太後娘娘為我挑的人,自是不會錯的。”
青黛又在旁笑道,“那位大人模樣極好,也很有才學,原配夫人去後卻一直未娶,可見是位專情的人。”
模樣極好?
明熙不由暗想,她至今見過這北周最好看的男人,便是那狗賊蕭元徹,便是那生了雙桃花眼的蕭元任都要遜他一籌,不知那位宣義郎可有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