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明熙打好了主意,怎奈蕭元徹一直躲在勤政殿中,并未現身。
便是到了午膳時間,也是宮人們将食盒一樣樣提去殿中,不過兩刻鐘後,便又收拾了碗碟出來。
明熙在旁悄悄數過,不過四道菜,三道點心,外加一隻湯盅而已,且看起來也并未吃多少。
這分量,照着他們南國禦膳,可是差得遠了……
正琢磨着,卻見得了空的高壽又來到她面前道,“姑娘辛苦了一上午,該去用膳了,陛下吩咐膳房給您做了幾道菜,一會兒給您送到後殿院中,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什麼?還有專門給她做的飯?
明熙忙客氣道,“小的豈敢僭越?小的随大家一起用便好。”
高壽卻道,“此乃陛下禦賜,姑娘可推脫不得啊。”
“……”
好一個陛下禦賜,明熙隻好應了聲是,回了值房。
少傾,果然見小林子帶着人給她送了飯來,有清炒蝦仁,蜜汁百合,油焖春筍,竟然還有一道清炖雞孚。
這幾道可都是南國菜式,尤其那道清炖雞孚,乃是建業宮中拿手菜,沒想到這裡也會做?
最奇怪的,北人的主食通常是餅,面,餃子之類,她的主食竟然是糯米飯。
還是她最喜歡桂花糯米飯。
明熙不由又要皺眉,難不成那狗賊看穿了她的身份?
“聽說姑娘有些不舒服,陛下特命膳房做清淡些的菜,不知這些合不合姑娘胃口?”
小林子及時開口,打消了她些許疑惑。
“确實清淡,”
明熙不動聲色的試着問道,“不過……從前宮中少見這樣的菜式,我在壽安宮也從未見過。”
卻聽小林子又道,“最近上京來了幾位建業那邊的大廚,許多酒樓都上了些新鮮菜式,宮中的禦廚們也在學着做,就是不知口味如何。”
這樣麼?
自打進入這宮中,她倒許久不知外頭的事了。
眼見小林子幾人告了辭,房中隻剩了她一人,明熙想了想,先用銀簪試了試,确認無毒後,終于暫時放下戒心,試着嘗了幾口。
别說,那蝦仁脆彈,百合甜糯,春筍鮮香,雞孚入口酥爛,湯汁醇厚,竟還真有幾分建業的意思。
尤其那碗桂花糯米飯,甜糯的米粒中滿是桂花香甜,正是她最愛的家鄉味,直叫原本打算淺嘗辄止的她,有些停不下來了。
卻不知就在她沉浸于美味之際,一院之隔的禦書房中,有人正在談論她的事。
“你今早已為她診過脈,她的身體究竟如何?”
“禀陛下,”
說話的正是今早明熙遇見的那位年輕醫官荀清。
“許姑娘體内有血瘀之相,說明其先前摔傷後,腦中有血塊未消。據醫籍記載,從前也有相同病患,在頭部收到重擊後,會短暫失去記憶,但是通常一陣以後,記憶就會慢慢恢複。”
一陣以後就會恢複?
蕭元徹不由凝眉,據昨夜趙懷交代,她受傷至今,至少有大半年了。
卻聽荀清又道,“但也還有一種可能,即某件事對病患打擊太大,病患本身不願想起,甚至刻意逃避,加之受傷後周遭又無人提醒,時間一長,這件事便會被其遺忘。”
蕭元徹陷入沉默。
——那時她被至親陷害,身邊隻有他,然他卻趁她父皇駕崩時離開,連道别也未曾留……
是他真的傷了她,才會選擇把他忘記吧。
暫且咽下滿心酸澀,他又問道,“那,可還有辦法叫她想起來?”
卻見荀清道,“也并非無法,可嘗試帶病患去做曾經做過的事,或者回到曾熟悉的環境中,漸漸牽引之下,或許對方就能想起來了。”
建業距此千裡,短時間内回去,顯然不可能。
做她熟悉的事……
倒可以一試。
蕭元徹又問,“那方才說她血瘀,又該如何?”
荀清道,“隻能吃藥或是針灸調節。”
蕭元徹又不由皺眉,好端端的叫她吃藥,肯定不成。
便問道,“可還有其他法子?”
隻見荀清道,“那便隻能從日常飲食,熏浴來入手了,隻不過療程要長一些。”
“去安排吧。”
蕭元徹以目光施壓道,“此事決不可向外人透露。”
荀清忙垂首應是,而後退出殿中。
餘下蕭元徹靠在椅背,合上雙眸,複又睜開。
她是真的把他忘了。
無妨,再陪她想起來便是。
……
眼看着,明熙吃過午飯,又把乾明宮的花草收整了一番,仍未能見到蕭元徹的人。
大臣們依舊絡繹不絕,一直到夜幕降臨,勤政殿才清淨了些。
晚膳依舊由宮人們送去殿中,明熙吃過晚膳又溜達了一會兒,耳聽二更更鼓響過,便來到禦書房外道,“陛下,時候不早,該就寝了。”
卻聽殿中唔了一聲,不過片刻,便見門被打開,那人從裡出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