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懲罰似的咬了陳頌的耳朵,惡狠狠地說:“在外面偷人的人是你吧,陳頌。雲景笙那個老狐狸到底給你了什麼好處,你就這麼着急想把我踹了?”
陳頌激烈地掙脫他的束縛,使勁渾身力氣推他,盡管如此那一掌并沒有什麼力氣,軟綿綿地像撒嬌。
但他語氣悲切又憤怒,像隻應激的貓:“你以為全世界都是和你一樣是同性戀麼?你怎麼說我都可以,景笙哥他不是!”
顧行決呼吸重了幾分,用力反抓住陳頌的手,将他壓制在懷裡,緊緊桎梏:“景笙哥?”
男人眼底一片陰翳,冷厲的聲音裡壓抑着滔天的怒意:“誰允許你叫的這麼親的?叫我就連名帶姓的,嗯?我告訴你,他他媽就是死gay!”
陳頌氣得發抖,不管怎麼掙脫也無法逃離顧行決鉗具般的雙臂,心底無處發洩的怒意化作利齒上的毒,狠狠咬住顧行決的手。
顧行決吃痛地皺眉,自虐般任他咬着,疼痛的感覺像鋼絲般掃過他心上,酸癢的感覺讓他痛快許多,他冷笑一聲:“你應該很高興吧?雲景笙是個同性戀,他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老狐狸。玩你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你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跟着我不好麼?嗯?”顧行決掐住陳頌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他雲景笙能給你什麼我顧行決給不了的?”
顧行決蛇蠍般的雙眸綻射陰狠狡黠的寒光,滿臉戲谑嘲諷,像是頑劣的捕獵者,将陳頌的僅剩的尊嚴徹底碾碎。
陳頌看着眼前無比熟悉的人,目光駐留在顧行決的斷眉上,心裡慌張又害怕,有什麼不可抗拒又看不到摸不着的力量在無形地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那顆熾熱不斷奉獻燃燒的心髒在失去名為“顧墨”的氧氣後,漸漸趨近于覆滅。
陳頌雙眼酸澀,垂眸的目光落在顧行決脖頸間的銀項鍊上,面對無法掙脫的束縛放棄抵抗:“他隻是我很尊敬的老師,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說他。”陳頌的聲音很輕,輕到能聽見細微的,努力抑制的哽咽。
顧行決一頓,不自覺地放松了些禁锢的力道,有一瞬間的愣神,洶湧的怒意緩緩散去。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雨,灰蒙蒙的天加深了病房的壓抑。
顧行決見陳頌一副快要碎掉的可憐樣,忍不住又好脾氣地哄了哄他:“好了我知道了。你說沒有我就相信你。我和他弟認識,自然知道他是真的喜歡男人。所以你以後不要這麼晚了不回家還和他單獨出去,我不放心。還有,不要穿他的衣服。你沒衣服我就帶你去買幾件。”
“顧行決,”陳頌淡淡地打斷了他。如此冷漠又平靜地叫着他真正名字時,顧行決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不回去了,我要住校。”
顧行決濃墨般的眉毛蹙起,松開他:“還沒鬧夠麼,陳頌。我已經給你不少台階下了,你真要這樣麼。”
三年裡,顧墨就像融進陳頌的骨血裡,離開是他抽骨扒皮般撕裂的疼,痛徹心扉,怎麼可能舍得。他也想沉淪,可清醒的理智無時無刻不再驚醒他,沉淪在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裡是要承擔灰飛煙滅的痛苦。
他隻是一個普通無能的人,無力承受。
陳頌強壓下細胞裡難舍難分的喧嚣,面不改色道:“帶我回家的人是顧墨,而你,”
“是顧行決。”陳頌擡眸在顧行決臉上流轉,似乎試圖找尋出他身上一絲一毫曾經顧墨的影子。
這個眼神令顧行決很不快,他讀不懂陳頌瘋子般的眼神,更無法理解他的固執和倔強:“顧墨就是我,顧墨就是顧行決,你是不是傻啊。就是個名字而已,我還是我啊。跟我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關系啊,隻要我還站在你面前不就行了。”
陳頌眼底唯一的期待還是覆滅了,他搖搖頭,目光移向窗外的雨:“顧墨和我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是。我和你之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像你無法理解為什麼我執着于名字一樣。”
顧行決都要給他繞暈了:“哪裡不是了,你說?隻要我們兩個站在一起,就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陳頌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道:“你走吧。”
顧行決心裡又氣又急,恨不得立馬給他辦了,讓他哭喊着求饒。
可陳頌怅然若失的樣子讓他突然想起,那個初夏的陰雨天,陳頌流着淚和他心如死灰地說自己沒家了。
顧行決腦海裡閃過謝硯塵說的話。
“我的顧大少,你再也遇不到這樣的好男人了。”
顧行決是不信的,但他承認多少有些觸動。
顧行決拉起陳頌的手,再次抱起他,溫聲道:“陳頌。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是你先把我認成窮光蛋。我一開始确實覺得有些好玩,覺得你瞎了眼,我這麼英俊潇灑帥氣多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有人把我當做窮光蛋。”
“我從小身邊都是一群巴結我的人。”顧行決頓了下,眼裡有一絲晦澀的閃爍又很快恢複如常,“不是貪圖我的錢就是貪圖我家的權利。我第一次接觸你這樣的傻子。不圖我的錢,不圖我家的權利,給我介紹工作,給我錢花,還給我做飯吃。”
“這種感覺很新奇,”顧行決粗粝的手掌玩弄着陳頌白如玉瓷般的手,“我以為我們第一次見面後就不會再見了,也沒解釋。我這個人很怕麻煩,解釋起來你未必也一時間相信。我那時候穿的破破爛爛是騎車摔得。至于手上這些繭和身上的傷是攀岩和一些極限運動留下的。我不是搬磚的。”
“那次見面後我偶爾會想起你,忍不住靠近你。也想過你擦亮眼睛,發現我真實身份後巴結我的樣子。我會覺得可笑。可是我舍不得你變成和别人一樣。”
顧行決在陳頌的眉間落下虔誠的吻:“因為你在我這很特别。”
顧行決說的話很慢,慢到如溫熱的潮水慢慢淹沒陳頌的心髒,他心跳得十分厲害,生澀地眨了眨輕薄的眼皮。
顧行決從未和他說過自己的事,也從未說過這麼多的話。當一個話鮮少的人談論起自己的事,像在把自己的一顆真心剝了出來。
真摯,熾熱,滾燙。
陳頌無法消化顧行決話裡的意思,腦子亂的一團漿。
顧行決不帶任何情欲地親吻着他的額頭,眼睛,鼻梁,最終落在輕微起皮的唇上。用自己濕熱的舌尖澆灌着幹澀的嘴唇,低沉的嗓音如夢幻般柔情真切:“你體諒體諒我呗。嗯?”
陳頌任他親吻着沒說話,顧行決見他乖順動搖的模樣,一時動了情,加深了這個吻,紊亂交織的呼吸間唇齒糾纏。
陳頌被吻得臉上泛起紅暈,像朵妖豔的玫瑰,迷人的花色一直蔓延至純白細膩的脖頸間。
顧行決粗粝的指腹輕捏着他粉白的耳垂,眼神幽晦得看着他,語氣有些低落:“我回家都看不到你。”
陳頌深深吸了口氣,抿着唇,腦海中一直維持理智的那根線緊緊繃着,将他勒在懸崖之上,好像隻要一斷,他就不可救藥地墜入深淵裡。
他什麼也沒有,又在害怕失去什麼呢?他隻有顧墨,害怕失去的不就是顧墨麼。
陳頌沉默了片刻道:“顧……行決,給我點時間吧。”
陳頌不知道這個時間是接受顧墨就是顧行決的時間,還是放下顧墨離開顧行決的時間。
如果未來遙不可及,那就沉迷現在吧。
陳頌在妥協,現實從不讓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