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不忍,走到顧行決身邊問:“你要不要喝點水?或者旁邊櫃子上有飲料,你自己選?”
顧行決渾身被辣出汗,心肺火辣,熱血直沖天靈蓋,嘴唇紅腫,他拿紙擦着嘴邊的辣油和鼻涕眼淚,咳幾聲道:“水,水就好。”
女生連忙給他端了一杯水:“吃不下去的話還是别吃了吧。”
顧行決拿到水就像得到救贖,猛猛灌,一口氣就喝完。然而辣味依舊不減,把杯子遞給女生:“再.....咳....再來一杯。”
安叔也聽到顧行決的動靜,對陳頌說:“他不是要的不辣嗎。你給他放了?”
陳頌如實回答:“是。”
安叔有些責怪道:“這麼做不行啊,頌。來到店裡就是顧客。”
陳頌平淡地說:“嗯,是我的錯。這頓飯錢我會自己退給他。不關店裡的事。”
安叔如此便也不好說什麼,但聽着顧行決的咳嗽還是忍不住對外說:“喝豆奶吧,豆奶解辣。”
女生給顧行決拿一瓶豆奶:“這個解辣,你喝這個吧。”
顧行決把面吃完了,桌上擺了七瓶豆奶空瓶。即使如此嘴裡依舊麻麻辣辣的,他走到收銀台前付款,随手在櫃子上又拿了一瓶豆奶,付完賬後便走了。
女生看傻了,等顧行決走後,轉身對陳頌和安叔擺出八的數字:“你們知道他喝了幾瓶麼?八瓶!八瓶啊!他是有自虐傾向麼?要不是他最後過來付錢了,我都懷疑他是來咱們店裡找事的!”
“不會吃出什麼毛病,來訛我們店吧?”女生忽然不安道。
安叔聽後也有些怕了,剛才不應該這麼放任陳頌,正要對陳頌說時,陳頌卻淡入止水地道:“毛病不知道,但是不會訛我們。”
“他.......”陳頌冷笑道,“有的是錢。”
顧行決這個小插曲過後,店裡便忙了起來。一直到正午用餐高峰過去,店裡再次清閑得無人。顧行決又來了,他下意識又點番茄雞蛋面,女生讪讪地說沒有。顧行決回過神後點了一份早上吃過的牛肉刀削面。
安叔為避免早上那種情況,主動提出自己做,并和顧行決保證味道一樣好吃。顧行決拒絕了,依舊要陳頌給他做。
安叔沒辦法,隻能在陳頌旁邊盯着他煮面。
陳頌對安叔說:“這頓飯還是我來付,安叔。”
安叔說:“那你也不能再瞎做了,到時候真吃出毛病就要出大事。”
陳頌切着西紅柿說:“嗯,我知道的。”
安叔有些後怕,依舊站在陳頌旁邊監督。陳頌這次真的沒動手腳,隻不過做的不是牛肉刀削面。
安叔說:“你這做的不是牛肉刀削。”
陳頌撈出面放進冷水,浸沒片刻後又撈出,倒進一旁的番茄雞蛋湯鍋裡:“他想吃的是這個。”
番茄雞蛋面是陳頌經常給顧行決做的早餐。顧行決愛吃甜口的,每次回來都要吃。陳頌看着顧行決吃自己做的飯的時候,總是很幸福。
隻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現如今心中隻剩無盡悲涼。
陳頌把面端到顧行決面前,語重心長地說:“吃完就回北城去,别再來了。”
顧行決直直的目光一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像一潭暗流湧動的湖水,片刻後他垂下眼眸,端着碗,從桶裡拿了木筷,聲音很低地說:“不要。”
陳頌從他的語氣裡讀出固執,委屈,像個幼稚的孩子。
番茄雞蛋面依舊是記憶裡的味道,甜甜的,吃起來胃很溫暖,有特殊的味道一直引誘人不斷回味。
顧行決吃了三年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味,直到這一刻他終于品味到了,為什麼陳頌的飯菜總是那麼好吃,那麼讓他忍不住回味。
因為那是他一直尋找的,渴求的,家的味道。
顧行決不舍地品味着,他吃得很慢,擔心這是陳頌最後一次為他做菜。心中的酸澀湧上眼眶,他不禁有些想落淚。
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隻得生生将淚水連同這面一起咽下,把所有酸甜苦辣沉在肚子裡。
顧行決吃完後走了。陳頌的餘光能看到他離開門店的背影,直至那抹背影消失後,他才有勇氣看向門口的方向。
今日陽光明媚,車來車往的街道上撒着金光。
南城溫市的冬天,樹常綠着,陽光普照綠蔭時恍若盛夏。
今日陳頌沒加班,陸遠早早發消息嚷嚷着要吃陳頌做的飯。陳頌一下班就往家開,在等紅綠燈時,他又從後視鏡中看到了那輛灰色的車。
此時正值晚間下班放學高峰期,車輛很多,那輛灰車離他隔了三輛車的距離。
陳頌心中有些複雜,但還是視若無睹地開走了。直到回到家旁停車的空地上,他停穩車,轉身等着那輛灰車開來。
灰車轉彎時陡然刹車,片刻後又開進空地,停好車後,顧行決從車上下來,向陳頌走來。
顧行決未處理的傷口發炎更嚴重了些,紅腫的眼皮有些擡不起來,唇周紅了一片,嘴唇腫得充血。早上那碗加了很多辣椒的面差點要了他半條命,現在嘴唇都還腫着。模樣看上去滑稽可笑。
陳頌本意是勸退他,誰知道他一聲不吭把面都吃完了。
二人相顧無言許久,顧行決說:“陳頌......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