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山風寒涼,暮色沉沉,醫療棚内挂上燈泡,昏黃燈光灑在顧行決身上,眸光閃爍眼底藏着濃厚的情緒。
陳頌斂眸輕息片刻,轉身走向置物架上拿醫療工具。
顧行決臉上的笑意淡去,看着朝思暮想的背影神色凝重,雙手輕輕握拳,這才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這點傷勢和他平時玩極限運動比起來簡直不足挂齒。
他很痛,心裡很痛,酸得發麻,像擰出許多檸檬水從呼吸管倒流至嘴裡又轉為幹苦。他輕啟唇瓣苦澀得說不出話。
直至看到陳頌端着小塑料箱走過來,他才喜笑顔開,心跳得厲害。
“陳頌......”顧行決柔聲叫他。
陳頌沒看他走到桌邊:“過來。”
顧行決闊步跟上,坐在桌旁邊的椅子上,仰頭看陳頌。
陳頌臉上很髒看不清他的臉,眉眼間盡是倦意。骨骼輕瘦似乎還是沒長出肉來,與被污染的皮膚緊緊貼合,白大褂顯得寬松很多,風一吹就能掀起很大空隙,隐隐現出纖細腰線。
陳頌用剪刀把傷口周邊的襯衫剪開,僅隔一層繃帶觸及那緊實有力的肌肉時,手被燙得幾乎要縮回。
餘光中顧行決的視線炙熱又滾燙,不知是不是被他燙得,陳頌身體悶熱,頭腦昏沉,胃部絲絲抽疼一陣,他微不可察地深吸幾口氣,用鑷子夾起酒精棉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液。
醫療棚内進進出出都是人,聲音雜亂,處理的過程中二人沒有一句交談,周遭一切就像是他們的背景闆。
傷口消毒好後陳頌開始纏繃帶,打結,剪斷,結束。
“三天内不要沾水,繃帶一天一換,”陳頌整理藥箱說,“去護士那領一針破傷風,要吃的藥她們會配給你。”
“好。”顧行決的目光還是黏在他身上。
“這幾日不要搬重物了。你回去吧,這太危險。”
“你也知道危險,”顧行決沉聲道,“知道危險你還來。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我在新聞上看到消息的時候......心都死了。
陳頌放藥瓶的動作慢了一瞬,蓋上盒子,沒有再聽他的下言轉身走了。
顧行決難掩眼神裡的落寞,好不容易見一面,陳頌與他的話題一如當年,除了趕他走還是趕他走。
“顧總!”門外走來一個黑框眼鏡,身穿POLO衫的青年,“謝家的部隊已經疏通路口了,所有志願隊馬上過來。”
“嗯。”顧行決漫不經心地應聲,目光落在陳頌的背影上。陳頌把藥箱放在工具架上,踮腳去拿頂端的大箱子。
“你受傷了顧總!”青年看襯衫血紅一片,驚呼道,“我馬上去把醫生叫來給您看看!”
“不用,沒看見人已經包紮好了麼。”顧行決的聲色比平常溫潤幾分,語罷便起身略過他,走到陳頌身邊,幫他端下箱子。
“要搬哪,我給你搬。”顧行決見陳頌不語,晃了晃箱子補充道,“這個沉。”
陳頌額前起一層薄薄冷汗,胃疼得他淡眉輕蹙,略微颔首強撐片刻,聲音還有些抖說:“搬到剛才送來的小女孩旁邊。”
顧行決上前一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陳頌搖頭,咬牙把胃痙攣的疼痛忍過,稍稍好些後帶顧行決走:“跟我來吧。”
顧行決眉頭皺了皺,不放心,但不好多說什麼,端着箱子跟在陳頌後面。
“我來端吧,顧總。”方才一直在旁邊看着的青年迎上來說。
他是顧行決的總助溫卓,跟顧行決半年多。顧行決自進炎盛集團後,身邊的助理換過十幾個人,要麼是被顧行決嫌棄太蠢開了,要麼就是受不了顧行決陰寒到極緻的壞脾氣和高強度玩命工作自己辭職了。
溫卓能待在顧行決身邊這麼久,除了自己本身就是個卷王工作狂外,他還擅長察言令色,正式任職前就多方打聽,相處一個月左右就将顧行決的習性摸得大差不差。
最最最最重要的一點,在一次顧行決醉酒下,他意外得知這個冷面老闆有個隐藏很深的秘密。
工作上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閻王竟然為了一個人哭得泣不成聲。第二天酒醒,溫卓佯裝什麼都不知道,他當顧行決也斷片忘記了這事。
哪知一周後顧行決直接讓溫卓去找個人安排在南城溫市的一家醫院裡,讓那個人偶爾拍一個人的生活照給他看。
那個人就是顧行決醉酒後喊的人,照片中的人清俊淡漠,生的像古畫裡憂郁的美男子。溫卓試探地問過顧行決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
問完那個問題他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多此一舉,顧行決是個每天隻用睡四個小時的工作機,哪來時間去見。剛想轉移話題,卻聽顧行決淡淡地道:“他不想看見我。我去了怕忍不住跟他說話。”
後來溫卓也知道,其實顧行決偷偷跑去看過一次,過年的時候。
溫卓聽過顧行決京市纨绔第一的名号,隻有溫卓知道他浪子回頭改了性。
不管應酬給他塞多少人,他都冷臉拒絕。直到有一次,有位合作商叫來一個和照片上有三分像的人來讨好,顧行決勃然大怒後,再也沒人敢用情、色讨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