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了片刻,最終是齊筠先開了口,臉上挂着一絲看似溫和的笑:“好吧,下次我再送你。”
路誠沒應聲,心想沒這個機會。他轉身就走,在醫院門口攔了輛的士,先回了趟家換了身幹淨的衣物後才回公司。
這事在網上鬧得挺大,連言煦冬和季觀風都打來電話問是什麼情況,路誠沒多說什麼,隻說已經解決了。
等挂完電話後他又切回微信看了眼聊天頁面,邊堯的頭像已經被擋在了最下方,指腹間互相摩挲了一下,他最終還是按滅了手機。
這是邊堯被騙回家相親的第二次,他被鎖在房内,氣得直接把手機砸出窗外,沒想到徑直落到了底下的池塘裡。撲通一聲,他翻窗一躍朝池子裡紮了個猛,這也是手機第二次落水了,三分鐘後,他慌張地從水裡撈出自己的手機。
上岸第一件事都不是換衣服,反而想辦法擦幹手機裡的水分,用吹風機冷熱交替的吹,又想開機又怕開機。
邊崇從樓上下來,緊皺着眉罵了一句:“你看你像什麼樣子?”
邊堯擡頭怒目而視:“誰叫您逼我的?”
“我叫你成家!我逼你什麼了?”邊崇指了指他:“我看你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得跟真的一樣,您打過我嗎?”邊堯輕嗤一聲。
邊崇看了眼沙發上坐着的事不關己的徐惠玲,語氣不好地開口:“你兒子你不管管?沒有一點母親樣!”
徐惠玲冷眼看他:“對,全天下就你有父親樣,那你管呗。”
邊堯的耳朵完全沒聽他倆的話,一心思全在面前這個手機上。
邊崇把水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擱:“邊堯,你明天就去給我上門道歉去,人一好好姑娘在那等了你一晚上。”
邊堯聽見這話擡頭朝他看去:“又不是我約的局憑什麼我要去?”
“那是給你相親!”
邊堯:“誰說我要相親了?别把您自個兒的想法強行加在我身上行嗎?”
邊崇指了指他:“你非要跟你老子對着幹嗎?”
“明明那些年都沒管過我的,現在突然蹦出來是想幹嘛?”
“幹嘛?老子還不知道你?”邊崇氣得胸腔發抖:“你以為你這些年做的那些破事我和你媽都不知道嗎?你以為……”
“是,你們都知道,我知道你們知道,我就是故意做的,就是想故意引起你們的注意,知道了,所以呢?”邊堯眼睛裡閃過一絲寒光:“那些年我百番折騰想讓你們朝我看一眼你們看了嗎?想讓你們管我關心我一次你們管過嗎?”
“現在覺得我不是玩玩而已,來真的了你們開始馬後炮操心了?怎麼?這麼怕邊家斷後嗎?”
“你聽聽!這就是你生出來的孩子!”邊崇氣得看向徐惠玲。
徐惠玲冷呵一聲:“那我也是能耐了,一個人生的出來。”
“從小到大真是比不上邊叙一點!”邊崇吼。
“再怎麼比不上起碼我還認您兩老是我的爸媽,這裡還是我的家!”邊堯這話完全是往他們兩口子心窩上硬生生地戳的。
邊叙比邊堯大整整十五歲,他從小就在極其嚴苛的教育環境下長大,徐惠玲對他的控制欲達到了一種堪稱變态的程度,小到吃喝玩樂,大到交友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媽媽的掌控下按部就班地走着。他在初中好不容易結交的兩個好友,因為關系太好,其中一個還是女生,徐惠玲怕他走上歪路,讓女孩在中考最後關鍵三個月時期臨時轉了學,任邊叙怎麼求怎麼做保證都沒用。而他的另一個朋友也因為這事直接和他大打出手,最後決裂兩人不複相見。
那時邊崇一直忙于政績工作,對家裡的事很少關心,對邊叙這個靠譜的兒子更是放心。哪怕知道了母子倆因為這事有了隔閡,邊崇還是沖邊叙語重心長地教導,讓他多聽母親的話,家長也是為他好,什麼時間段做什麼事,栽春天的樹結秋天的果。
邊叙看着邊崇隻說了一句話:“您怎麼什麼都不問問我呢?”
邊崇愣了一下:“什麼?”
于是,邊叙失落憤怒茫然等各種不滿情緒一再在心中積累,無處洩發。
升上高二後,恰逢是在邊堯出生這年,邊叙突然做出第一件忤逆徐惠玲的事,那就是沒經過她的允許分科直接選理。從這開始,好像是一個反擊的信号,之後不管徐惠玲說什麼,邊叙通通做個相反的。
高考志願填報,他在最後截止時間内改了自己的志願,填了離北京最遠的大學。徐惠玲情緒大爆發,說他翅膀硬了,和邊叙在家大吵一架,說他膽敢離開她的掌控就不是她的兒子,邊叙頭都沒回。
出國留學,遠在天邊電話不打,歸來創業,家在眼前犟着不回。
談戀愛還找了個外國人,徐惠玲逼他們分手邊叙不從,最後她被邊叙的一系列叛逆行為和突變的性格刺激得心神大傷,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教育者,便再也不想管教孩子的教育。恰逢那時邊崇又忙于工作,所以邊堯就被他倆直接甩給了保姆和姥爺帶着,在機關大院長大,混着馮闖那堆人一起上房揭瓦,好不快活。
小時候邊堯不知道他哥過的是什麼日子,但因為他父母不管他,偶爾難得見面一次也是說讓他向邊叙多學習學習,誇贊邊叙有多伶俐聰明,為人處世有多玲珑周到,因此,活在邊叙陰影下的邊堯對他恨了好長一段時間。
三分鐘熱度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學成的,邊叙會的他都學,結果不僅沒換來他們的關心反而白挨了徐惠玲帶着情緒的一巴掌。邊堯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但他感到一絲委屈同時又有一絲開心,這是不是證明他媽媽終于開始管教他了。
可隻有這一次,在這之後,好的不學學壞的,可不管怎麼折騰,邊崇都是不聞不問,徐惠玲更是不會搭理一眼。明明都是自己的兒子,邊堯氣得牙癢癢,為什麼對待會如此天差地别。
再後來得知邊叙的這段經曆,那時候邊堯雖然能理解,但還是莫名忿忿不平。因為他從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愛,所以認為邊叙真是被給的多了所以不知珍惜。按部就班高考完,哪怕邊堯進了北京一等一的學府,既沒有人給他辦升學宴,也沒有對他教導展開期望。他實在是恨,再優秀也沒用,那麼再出格呢?
和路誠待一起了三年,邊堯最開始就沒瞞。也不知道是他們兩口子是壓根不關心還是他們知道也完全不在意,頭年邊堯找刺激,天天等自己被父母召喚,結果一次都沒有。
他想,那就算了。
後來某天回家吃飯的時候,邊崇問他在大學談女朋友的事,他不自覺地就開始瞞着了,這一瞞就是三年。
路誠和他分開後不久,邊崇好像才得知這件事一樣,把他叫到書房大罵一通,然後逼着他改正。明明這個時候已經得到了他那十幾年想要得到的關注和管教,此刻卻完全沒了心思隻剩下煩躁。随着路誠的斷聯,他的心開始空落落了一塊。那時候他沒開竅,對于愛情一知半解,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以為是病了,在家躺了十天半個月後,馮闖來找他玩情緒才漸漸明朗。
再後來,邊崇看不下去他無所事事的樣子,把人直接打包塞到了邊叙的公司,一是為了讓邊堯跟他哥學習,同時也是想讓邊堯勸着邊叙能回家看看。
邊堯進了公司倒是樂得自在,哪怕從基層幹起也無所謂,他本就不缺錢,加上有個好腦子,在股市上更是如魚得水,賺得盆滿缽滿。兩年時間,他憑借自己的本事升到了部門主管的位置,後來才被邊叙拎到衆人面前,介紹說這是他弟弟,之後就被提攜成副總,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天天開個拉風的法拉利來上班,還是幹的最基層,原來是個公子弟。
來雲市算是他的蓄謀已久,他知道路誠這人喜歡幹實事的人,以前沒少罵他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他總想着自己手裡有點東西心裡有點底氣後再堂堂正正硬氣地站到他面前。
剛好就有了這個機會,邊叙說有個新地塊項目準備在雲市成立子公司做,邊堯立馬主動請纓,剛好運用自己的專業合理地加入進來。為了幫助路誠,他還磨了邊叙好久甚至把自己手裡最喜歡的經典收藏的手辦遊戲車等全都交出去了。也算順利,路誠解決了危機,他也老老實實趁機待在了他身邊。
晚上吃飯,氣氛一陣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