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嘯天放下抵在唇邊念訣的手,輕哼一聲道。
“這還不明顯?當然是因為這安慶郡内藏的,隻怕是個比妖還可怕的……人。”
蕭卻燃眼底劃過一絲淩厲,再次朝姜雪枝道:“師父,那薛小姐果真知道些什麼!”
姜雪枝不急着應蕭卻燃,餘光往身後一瞥,漫不經心道:“就是這麼回事兒,那便請薛小姐為我等解惑吧。”
廊柱後慢慢挪出的身影,吸引走所有人的視線。
千機峰弟子驚詫道:“薛小姐?你怎麼在這?不是已囑咐過你不要讓普通人靠近陣法嗎?”
又喃喃道:“難道是受了薛小姐的幹擾,才沒能聚起妖氣?”
薛婉婷此刻滿臉窘迫,哪還有初見時巧笑倩兮的明麗,聽了千機峰弟子的話,慌忙搖頭擺手。
“不是我、不是我,我一直都在陣法外面。”
蕭卻燃斂去禮貌的和善,眯起眼,質問道:“那薛小姐又是為何在此?可别是想賞賞落日。”
薛婉婷秀眉擰成扭曲的弧度,咬了咬唇,提起裙擺小跑到姜雪枝面前,不待衆人反應,撲通一聲便跪下了。
“求姜姑娘救救婉婷!”
姜雪枝猝不及防受了個大禮,忙去扶薛婉婷,卻見對方擡起臉,已哭花了胭脂水粉。
“姜姑娘救救婉婷吧,婉婷覺得自己快變成妖怪了!”
平日第一個嗆聲的段嘯天默不作聲,主動撇過了臉。
白術則在一旁輕飄飄補道:“方才尋妖陣沒有成功,所以薛小姐大抵還不是妖,放心放心。”
誰知自爆來得如此突然,姜雪枝扯了扯嘴角,嘴上還應着。
“薛小姐還請先起身,在下一定聽薛小姐細細說來!”
薛婉婷抹了抹眼角的淚珠,顫顫道出真相,令在場之人瞠目結舌。
“其實……我并不是真正的‘薛婉婷’。”
蕭卻燃眯了眯眼,追問道:“你若不是‘薛婉婷’,那你究竟是誰?”
薛婉婷深深閉上眼,捂住臉道:“我就是那第一個失蹤的新娘子,劉靜容。”
衆人心下一驚,姜雪枝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如連珠炮般。
“那真正的‘薛婉婷’去哪兒了?薛郡守知道你不是她嗎?你又是怎麼變成她的?”
“她在這兒……”
劉靜容咽了口口水,伸出胳膊,轉動手腕,露出掩藏在衣袖下漆黑的紋路,如兩條交纏着的短短鎖鍊。
姜雪枝隻消一眼便認出了此物,若有所思道:“是鎖魂咒和移魂咒的印記。”
鎖魂咒和移魂咒,顧名思義,分别能夠鎖住和轉移人的靈魂,屬于仙門禁術。
雖然薛婉婷的肉身還在,但靈魂卻陷入沉睡,再也控制她自己的身體,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宿主靈魂,也就是劉靜容。
姜雪枝擡眼,問神色緊張的劉靜容,語氣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是誰給你下的咒?”
劉靜容隻是普通人,根骨平平更沒修過仙法,不可能會自己給自己下這種仙門中人都知之甚少的禁忌之術。
聽姜雪枝語氣不善,劉靜容慌張得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結結巴巴道。
“我不認識那個人!他一身黑衣,蒙着面,看不清樣貌,聽聲音隻知是個男子。”
姜雪枝眉頭緊鎖,大緻理清了劉靜容和薛婉婷是被這黑衣蒙面人雙雙下了咒,劉靜容的靈魂才到了薛婉婷的身體裡。
蕭卻燃立在一旁,卻敏銳地感知到姜雪枝的異樣,自看到那鎖魂咒和移魂咒後便心緒波動,抓在劉靜容肩膀上的手用力得對方生疼都毫無察覺。
蕭卻燃伸手覆上姜雪枝放在劉靜容肩頭的手,輕聲道:“師父。”
姜雪枝如夢初醒般收回手,手背觸電似的與蕭卻燃的手心猛地分離,又懊惱地揉上太陽穴。
姜雪枝緩了緩心神,朝劉靜容道:“那你便從你是如何遇到那蒙面人開始講起吧。”
劉靜容點頭,抿了抿唇,娓娓道來揭開了真相。
劉靜容本人生在安慶郡内一戶普普通通的人家,容貌普通、性格普通,淹沒于人海都找不出來。
但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大哥,時時照拂,日久生情,順理成章迎來了談婚論嫁那日。
“可就在成婚頭一晚,那蒙面人找上我,問我可當真要嫁給大郎?”
“我日思夜盼,自然是願的,他便用幻術讓我看見了當時正與兄弟喝酒的大郎,他、他竟說……”
說到這,劉靜容小聲啜泣起來,一時發不出聲。
姜雪枝心有猜測,拍了拍她的背,緩和劉靜容的情緒。
“他竟說,與我成婚是因為我醜,若他日後想去青樓找美人作陪,我也沒臉怨他!”
姜雪枝拳頭硬了,縱是想暴怒而起,可那新郎官眼下也失了蹤,無從發洩,隻得作罷。
劉靜容再次掩面而泣,可片刻後卻好似變了個人,周身氣質一冷,松開手後露出的雙眼定定地看着地面一點,又舉起掌心翻來覆去的看。
嘴裡還念念有詞:“但現在那個人把我變美了,大郎就再也不會出去找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