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對着門彎腰一手捂着胃部，另一隻手撐着隔闆，指骨看起來長而有力，手背上暴起青綠的經脈，大概是沒見過喝酒喝成這樣的，餘淼目光有些愣神，待那人轉身走出來時都沒反應過來。

男人微垂着頭，額上的碎發隐約遮擋着眉眼，面色有些蒼白，輪廓堅毅流暢，錯身經過餘淼時用微啞低沉的聲音冷嗤道：“在看什麼？”

聞言，餘淼緩緩開合了下眼簾，呼吸間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氣，莫名感到喉間有些幹澀，正要回答對方的問話，卻見那人已經徑直走向了洗手台，微微俯下身用手接了水覆到臉上清洗。

餘淼也挪步過去，手伸向感應水龍頭，注視着水流穿過掌間，想了想，開口道：“你剛剛撞到我了...”

身旁的人聞言動作停了下來，慢慢直起腰，似乎是笑了一聲，低聲道：“在等我道歉麼？”

餘淼搖了搖頭，扯了一張紙擦手，語氣平和：“不是，我是看先生你喝得有些多，怕你會在廁所裡暈倒。”

男人聽後怔了怔，臉上還流淌着水珠，薄唇扯了一下，似乎覺得他的話有些好笑，态度散漫地反問道：“我要是在裡面暈了，你還會幫我叫救護車不成？”

餘淼微一點頭，“必要的話，我會的”，他遲疑了一下，解釋道：“先生，喝酒喝多了是會死人的。”

這番對話完全沒在控制之中，男人沉默了一瞬，側頭看向他，語氣很淡：“小朋友，你挺善良啊。”

方才隻是匆匆一瞥，男人此時凝神細看，這才看清了對方的長相，微醺的目光在那秾秀的眉眼上停滞了一瞬，像是愣了一下，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下：妹妹。

餘淼沒注意他最後說了什麼，他隻是好心提醒一下，對方不領情便罷了，默然地朝對方點了點頭，他雙手插着兜向外走去。

陸惟看着對方的背影遠去，他依靠着洗手台晃了下頭，手指狠狠在眉心掐了一把，淩厲的眉眼被發絲遮擋着，搖晃間洩露出幾分兇狠，卻又因為酒精顯出絲絲迷醉，嘴角自嘲般地揚了揚，對着鏡子擦幹了面上的水漬，再次踏進了充滿利益紛争的酒局。

餘淼回到包廂，撲面而來的熱氣讓他呼吸一窒，餘廣嘀咕了一句怎麼去了那麼久，招了招手讓他回到座位上，周景與也擡眸掃了他一眼，随後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這頓飯吃得有些久了，再晚宿舍樓下就要關門了，周呈在酒店訂了套房，并讓餘廣也留下，兩個老朋友這兩天接着叙舊。

周呈也有些醉了，目光轉向兒子道： “景與，你帶小淼先回宿舍，我跟你餘叔叔喝了酒送不了你們，待會兒打個車回去知道嗎？”

又細細叮囑了幾句，周景與跟在他身後，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和餘淼一起目送兩個長輩被服務生帶上電梯。

“走吧”，周景與先轉身向外走，餘淼跟着他，目光被對面一夥西裝革履的人吸引住了，其中一人身子挺拔高大，明明方才醉的連路都走不穩了，此刻卻像是那些人中唯一清醒的人，步子邁的沉穩堅定，餘淼遙遙地看着那人的側臉，覺得這人還挺厲害的。

“在看什麼？”周景與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隻看見一群烏壓壓的商要人員，餘淼收回目光，搖頭道：“沒什麼，走吧。”

兩人與對面那夥人擦肩而過，而餘淼不曾注意的是，有一雙黑沉的眼睛此刻也轉向了他，陸惟看着兩個少年的背影，眼睫微垂着，頭上明亮的燈光打下一片陰影，顯得眼底神色有些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