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捉到來犯的新部族首領,葉無憂遺憾地把擦得铮亮的紅纓槍架在肩上,追風也和葉無憂一樣,垂頭喪氣耷拉着馬頭,這位新可汗跑得實在太快了。
葉無憂沖鋒前的一箭,不僅射穿了開路将領的頭顱,更是射穿了蠻敵的心理防線,葉無憂隻是騎在馬背上,就震懾住了蠻敵。
今夜,葉無憂給北蠻新部族的首領上了堂“請君入甕”的課。
蠻人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精湛,擅遊擊突襲,還不講武德,搶完就跑,每次突襲都是來去匆匆,像泥鳅一樣滑不溜秋的做派讓葉無憂也吃過好幾次虧。
春天又快過去了,西塞河邊水草已經高過馬頭,與其等着蠻軍在春夏養肥兵馬,秋季兵肥馬壯地在大景邊境搞偷襲,不如他先誘敵深入,給這位新可汗送個來自中原的大禮。
葉無憂從遞交辭呈那日起,就在做局,他和楊棯一路走,一路給北蠻暗哨漏消息,葉無憂行至中途時,甚至還故意将自己的行蹤多次暴露在蠻敵暗哨跟前,讓探查消息的蠻人,對他們故意漏出去的訊息深信不疑。
有了信任之後就好辦多了,後半段的行程消息,葉無憂對敵人丢出了煙霧彈,他将預計抵達軍營的日期往後延了那麼兩日。
北疆原本聚攏的幾個部族在去年秋季又亂了,新部族異軍突起,葉無憂回都城前就有耳聞,陛下在召葉無憂入宮時,更是塞給了葉将軍不少新部族的消息。
新起部族的首領虜轫,在風頭最盛時奪位失敗,敗給摩伊斯可汗後遁走。
那麼趁着葉無憂回都,重創葉軍營地,在大景的腦瓜上猛敲一棒,就成了在草原重新立威的最快捷徑。
可惜,這位新可汗挑錯了對象,葉無憂既然敢離疆回都,還喜滋滋答應新帝在京休養的荒缪恩賜,那葉無憂對留守在北地的葉軍,就有絕對的自信。葉無憂一手調教出的軍隊,怎麼會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葉無憂能将摩伊斯打得向景朝上供稱臣,同樣也能将虜轫玩得團團轉。
想讓敵人對假訊息深信不疑就要先騙過自己人。
葉無憂傳到北蠻的情報和給大景軍營的一緻,在消息裡,葉無憂會在四月十七,也就是兩日後抵達景朝駐紮的營地,葉無憂今日一早出現在營帳,把景朝的兵士們也都吓了一跳。
葉無憂從軍醫營帳出來之後,立刻下令讓所有的兵士準備迎接敵軍的夜襲。
西營就是葉無憂故意給蠻人撕開的口。
蠻人有用狼群探路的習慣,葉無憂十七才抵營,虜轫一定會在十五,十六兩天内擇一日,半夜對景朝發起突襲。
隻有月圓夜,才能将野狼的戰力發揮到極緻。
楊棯主動提出宿在西營,葉無憂揮手随他去。
結果,蠻敵引來的野狼,在楊棯的指揮下,戰力發揮到極緻。
葉無憂知道楊棯通狼語,卻沒想到他更擅驅使群狼,圍住葉軍的狼群,在楊棯靠近後,紛紛掉頭去撕咬蠻子。
虜轫狼狽逃走,窮寇不值得追,葉無憂隻能收兵回營,那位擄走楊副将的狼王閣下卻還不肯離開,纏着楊棯不住搖尾巴,死皮賴臉的勁,讓葉無憂大為佩服。
狼王不走,狼群也賴着不走,眼見着營地附近亮起越來越多的綠眼睛,葉無憂直挺挺僵在馬背上,在此起彼伏的狼嚎侵擾下,生無可戀地主動離楊棯數十米遠。
被蠻敵視作蒼狼的葉将軍,怕狗,也有點怕狼,一點點。
楊棯對手下的狼王愛不釋手:“葉勉,它想跟我回營……”
葉無憂脫口而出:“想都不要想!”
但又好像太不近人情,葉無憂望着楊棯幽幽補充:“不許把狼群帶入營地,你可以自己離營去狼窩小住,本将軍許你一周假……”
楊棯聞言,毫不猶豫地脫離了回營的隊伍,他熟練地把甲胄全卸在了追風身上,然後歡奔着撲向狼群。
“楊副将這是……?”
葉無憂頗為冷酷:“回家。”
也不知一個狼窩有什麼好待的。
——
終于能支起主帥的營帳,葉無憂迫不及待把自己鑽進浴桶,他急着洗淨身上沾的污血。
标記真是個麻煩東西,葉無憂才剛剛體會到标記的好,就又嫌棄上了。葉無憂本以為自己已經戰勝了坤者思念乾君的本能,但直到上了戰場,被數百蠻人圍住,葉無憂才發現,他越發地想蕭允安了,想嗅陛下的信香,想被陛下攏在懷裡,想要……
葉無憂把半張臉埋在水下,感慨自己越來越像個正經坤者了,竟脆弱到聞見血腥氣都會反胃作嘔。
熱水很好地驅散了長途奔波和作戰指揮帶起的雙重疲憊,葉無憂把右手搭在浴桶邊上,他腕上還纏着蕭允安身上撕來的碎布,上面的信香已經幾近于無,葉無憂幾乎整張臉貼上手腕,都難以再嗅聞到他想要的青竹香。
水下的長腿不滿地上下交疊,葉無憂側着身,把頭靠在搭在浴桶的手臂上,左手悄悄沒到水下。
又一捧熱水潑到身上,被熱氣熏紅的修長脖頸,滑下數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深入腰間。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