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禦廚一塊抵達軍營的還有數車糧草,幾乎沒長途跋涉過的廚子被迫做了回糧草押解官,葉無憂十分不好意思地把人安排進單獨的營帳内休憩。
想了想,葉無憂又把軍醫也畢恭畢敬地請進了禦廚的帳篷。
葉無憂近日的确胃口不佳,禦廚來得正是時候,俗話怎麼說來着,想讓胃過得舒心,就要讓掄勺的先舒心,可别把陛下不遠萬裡送來的禦廚給累傷了。
佳肴和廚子的心情很有關系!
于是,楊棯忙完糧草的事,也被葉無憂請進了禦廚營帳,軍醫,廚子,楊棯三人坐在一塊大眼瞪小眼,楊棯率先很不認生地和軍醫論起新學的醫方,禦廚坐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睡得極香。
禦廚和皇糧一塊入營,還有聖上的親筆信慰問,蕭允安的高調行事反倒讓葉無憂不好意思起來,他紅着臉拽緊禦廚丢到面上的包裹轉回營帳。
這下,什麼将軍是先帝留下的舊人,遲早被清算之類的傳言都不攻自破,人人都看出葉将軍深受當今聖上器重,這寵愛得實在有些沒邊了。
葉将軍受寵,葉無憂底下的将士們也都沾了光,陛下的賞賜賜下,一時間,葉軍營地内的将士們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士氣大振。
第二天一早,天尚未完全擦亮,營地内操練聲中氣十足。
禦廚頂着倆個黑眼圈,一臉迷茫地跟在隊伍的最末,和張叔一起上下左右揮舞飯勺。
不是?來之前陛下也沒說廚子還要跟着大軍訓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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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邊關傳來消息,禦廚已經入營了。”高肅手裡拿着信鴿剛傳回的消息,笑出滿面褶子,“奴聽說,葉将軍特别高興,多吃了好幾碗飯呢。”
白日忙于政務,夜晚還要耗費精力應付采花賊,蕭允安這幾日面色都不大好看,現下聽見葉無憂的消息,緩緩舒展開緊皺的眉心。
“都是三軍主帥了,怎麼高興起來還跟個孩子似的,不穩重。”蕭允安放下手中最新的軍情,那場夜襲威懾住了虜轫的部族,北蠻乖乖安分了一月,但新一季向景朝上供的日子快到了,葉無憂懷疑,北蠻在這倆月會有新的動作。
“怒奴才嘴碎,葉将軍在外征戰多年,但認真算來也才及冠的年紀,他在陛下面前,看上去稍有收斂,但其實還是和當年在東宮的時候一個樣。”高肅走上前給蕭允安添新茶,葉無憂十二歲就跟在蕭允安身邊,也算是在高肅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談起葉無憂時,話語裡不免帶上慈愛,“要陛下管着才行。”
高肅提到東宮的時光,蕭允安也笑,當年的葉小皮猴,上蹿下跳,他一身好武藝去抓葉無憂都要費好大勁。
但很快蕭允安就笑不出來了,最近一次的春夢驟然出現在腦海,想起自己在夢裡對親手養大的小鷹又做什麼了禽獸不如的混賬事……蕭允安心口一澀,他對葉無憂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如今全堵在心口發悶發脹。
帝王的私愛,蕭允安還不敢壓在葉無憂身上,唯恐折斷小鷹剛豐滿的羽翼,十七歲時,他能咬牙将懵懂辨不清愛和孺慕的葉無憂送進軍營,如今也能咬牙自斷。
蕭允安是帝王,猜忌,多疑,無情,在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他就走入了孤家寡人的詛咒中,他知道真實的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如若不送葉無憂脫離眼前,他内心對于所有物的掌控和欲望,必将會把葉無憂置于囚牢。
葉無憂是天上的驕陽,不過五年,便叫北蠻不敢随意驅兵進犯,摩伊斯可汗甘願俯首稱臣,葉勉該成為插入北蠻的利刃,而不是因他龌龊的念頭而被困進後宮。
他想,但也隻能想想,讓那幾個不堪的夢來聊以慰藉。
蕭允安煩躁地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采花賊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夢裡的采花賊和葉無憂的臉在不斷交替,最終都化成濃郁的寒梅信香刻進蕭允安腦海,他已經開始夢見寒梅信香的葉無憂了,再拖下去,他遲早被逼出癔症,然後将葉無憂當成坤者鉗制在後宮。
“大理寺那邊前幾日說已有眉目,不過還有幾處疑點要排查,老奴等會再去催催。”提到采花賊,高肅緊張得滿頭大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
哪裡是有幾處疑點……是處處證據都指向葉将軍,偏偏陛下自己堅持是被采花賊劫走而不是葉将軍。
陛下給的那枚玉佩墜子拆開後刻着個小小的“葉”字,高肅認得,就是葉無憂的筆迹……但坤者的身份偏偏和葉将軍對不上,陛下遭到采花賊時,葉将軍也已離京多日,若非陛下自己刻意袒護,恐怕就是有人故意做局想陷害葉将軍……一個采花賊小案如今竟也謎團重重,難呐!
早知又是這種結果,蕭允安眼都不擡繼續處理政務:“嗯,抓到賊人也沒必要傳去北疆。”
高肅:“諾……”
要不還是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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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賊人葉無憂正喜滋滋把陛下寄來的裡衣鋪滿床榻,上面殘餘的信香被颠簸的旅途沖淡許多,但聊勝于無。
說來也奇怪,昨夜夢裡會完蕭郎,葉無憂這後半月以來對信香越發濃烈的渴求突然就好了,他總覺得是夢的緣故,可是在前半月,葉無憂也時常夢見和陛下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