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憂吐了個昏天地暗。
臨出征前倆日,軍中休沐,葉無憂按慣例宰羊犒勞軍中的将士。
天剛擦亮,營中燒起濃煙,葉無憂一手摁住羊腳,一手接過繩子往羊身上繞,出征前的犒賞總是振奮人心,将士們也興緻勃勃一同參與宰羊。
血腥味對葉無憂而言算不得什麼,他輕易壓下胃裡湧起的惡心,和将士們一起将剃完毛的羊擡上烤架,然後去禦廚那順了倆饅頭。
“等會有羊肉湯喝,将軍少吃兩個。”從宮内帶來的面粉差不多見底,禦廚算是明白了,為何陛下籌備軍資的同時,一定要讓他把那幾袋面粉帶上。
原是将軍喜歡,陛下特意投其所好。
也是,連流放禦廚這種荒唐事都能面不改色當賞賜,可見将軍在陛下那的盛寵。
“都是好東西,不耽誤!”葉無憂嚼着饅頭思蕭允安,不多一會,外面已經燒上羊湯。
難得的肉香味飄到蒸爐前,葉無憂卻捂住了鼻子。
嘴裡的食物怎麼也咽不下去,喉嚨口湧上來的反胃愈演愈烈,葉無憂幾乎是跑回的營帳。
遠離了香氣四溢的竈台邊,葉無憂又喝了幾口清水,才算是将鬧騰的胃安撫好,他看着手中才啃倆口的饅頭,竟也沒了胃口。
葉無憂随手擺在帳内矮桌上,又去看沙盤轉移注意力。
根據暗探傳回的消息,虜轫偷襲未成,竟還敢把營地往前挪,現在就紮在葉軍營地邊上,不足二十裡的位置。
看來,月前的試探過後,虜轫就開始預謀和葉軍再打一戰,前倆日夜襲的又一試探,葉無憂坤者身份的暴露更是讓虜轫膨脹。
葉無憂不知自己的坤者身份是何時暴露在敵人面前,他連陛下都瞞住了,蠻敵怎會得知?
景朝的軍營内,駐紮的都是葉無憂親自練出來的兵,哪怕隻是後勤的辎重隊伍,也都受過将軍恩惠,稱得上葉無憂親信。葉無憂坤者的身份暴露,也确确實實讓軍中震蕩了半日,但無一人想将消息傳回京都。
開玩笑……把他們的将軍換走了,誰還能帶領他們斬獲豐厚軍功?誰又肯把陛下親賜的賞賜均分至下?
他們背主求榮,新來領兵的将領又豈會給他們好日子過?葉将軍的坤者身份,隻能在北疆盤旋,決不能捅上京都。
盡管沒有人敢明面上造反,但軍心動蕩的确不行,在葉無憂的授意下,楊棯和軍醫為受傷軍士的奔波包紮的同時散播消息,也就半日,軍中傳遍了葉無憂十七分化為坤者的真相。
軍中對葉無憂佩服更甚。
但隻有懷柔鎮不住手下的兵,葉無憂故意捏碎了幾個試圖偷襲的乾君的手骨,又兵法處置了好幾個見風使陀,在軍中散播不實謠言的校尉。
震蕩半日的軍心被将信将疑地聚攏在一塊,戰場上嗅聞過葉無憂信香的小兵也都紛紛站出來為他們的将軍說話。
從今日宰羊的情景看,葉軍前所未有的團結,葉軍“葉”字在前,他們的榮耀,和葉将軍同在。
日頭接近中午,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被先行送進帥營。
“将軍,羊肉炖軟乎了,您先嘗嘗味。”
“嗯,放那吧。”葉無憂盯着沙盤頭也不回。
然而,就從這一碗端來的羊肉湯開始,葉無憂遲來的早孕反應将他折騰個遍。
葉無憂緊急把楊棯叫來,他吐到胃裡再吐不出東西,但還是不住地幹嘔,他終于看懂了軍醫早上意味深長的眼神,揣上這個小崽子兩月,葉無憂第一次感受到懷孕不是件容易事。
之前楊棯和軍醫總念叨他身體,葉無憂還嗤笑他們小題大做,孕期前兩月除了偶爾的墜痛和對陛下的越發思念,葉無憂幾乎沒有什麼不适,哪怕從戰場上下來,小腹上的痛和其他地方比也算不得什麼。葉無憂一直以為隻要小心些熬過這十月,最多在生的時候受些苦楚,孩子就能順利呱呱落地。
然而……葉無憂現在整個人都軟在了痰盂前,濃烈的羊膻味無處不在,葉無憂避無可避,桌上好好擺着的羊湯像一碗美味刑具。
“……救命啊楊棯,本将軍看見奈何橋了。”剛剛被軍醫紮個偏癱的葉無憂對那個小老頭生出些沒來由的陰影,還是楊棯這個副将好拿捏。
楊棯還沒進屋先聞見飄香的羊肉湯味,他看着桌上的肉若有所思地笑:“孕早期總要吐上那麼幾回,将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