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A大,解剖室中。
“大家好,我是來自臨床專業的楚清,非常榮幸能夠擔任《人體解剖學》這門課的助教,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會與大家共同學習……”台上之人說話時眼睛看向台下的學生,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整個人顯得溫和而又誠懇,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總是會落在後排的某個青年身上。
此時正值春日,解剖室窗外柳絮飛揚,幾朵柳絮被吹進了解剖室内,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台上之人的頭發上。
楚清講完話後站回了講台下第一排的位子上,講台旁的老師第一個帶頭鼓掌。在一片掌聲之中,楚清身邊的女生悄悄對她說道,“助教,您的頭發上沾了一片柳絮。”
楚清側過頭,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也學着女生那樣小聲說道,“那請您幫我摘掉好嗎?”
女生下意識去看楚清的眼睛,随後便沉淪在那對水光潋滟微微彎起的桃花眼。在楚清“嗯?”了一聲之後,女生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看助教的眼睛而愣神了幾秒。淡淡的粉色攀上了女生的兩頰,為了掩飾尴尬,她以極快的速度摘下了楚清頭發上的柳絮,随後盯着手中的柳絮發呆。
楚助教好漂亮……
剛才看講台上的楚助教就已經覺得她漂亮得像遊戲裡的建模人物了,沒想到湊近看楚助教的臉更是完美無瑕,她甚至能看到楚助教臉上細小的絨毛……
楚助教好溫柔,她剛剛說話的時候,稱呼的是“您”……
台上的老師依舊在講解解剖室注意事項,還順帶提及了《人體解剖學》這門選修課的開設有多麼不容易。
近兩年A大教務處要求每個教研室都必須開設一門選修課,醫學院解剖教研室的選修課申請接連遞上去三次都慘遭被斃,教研室主任一怒之下開設了極具學科特色的《人體解剖學》,這次倒是順利通過了。主任一向陰沉着的臉難得放晴了一回,教務處也覺得課該程設計得極好,而部分A大學子對于人體解剖這件事更是興趣濃厚,一時之間,可謂是皆大歡喜。
雖說這門選修課叫《人體解剖學》,但是讓本科期間并沒有受過醫學教育的其餘專業學生自己動手解剖大體老師,這實在是不符合醫學倫理學,因此這門課是由授課老師在一位大體老師身上做解剖演示,選修這門課的學生可以近距離觀看解剖過程。
雖然尊師重教是刻在A大學生骨子裡的觀念,但是由于此時台上老師的講解實在是過于無趣,所以有不少人表面上還在盯着老師看,但是心思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有人看天,有人望地,也有人則是在盯着楚清颀長挺秀的背影。
在授課老師打開解剖台之前,解剖室裡都是一片祥和的,但是在解剖台中央的大體老師升起之後,揮發的福爾馬林鑽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鼻腔之中,不耐受的部分人甚至想要幹嘔。
“老師,有人暈倒了!”一聲悶響過後,解剖室的角落裡傳來了驚呼,随後本來站得整齊的隊伍紛紛四散開來,周圍的學生圍成了一個圈子。
正在講台上慷慨激昂發表演講的老師一愣,随後快步走到了人群圍成的圈子之中。
但楚清比老師的動作更快。
等老師走到暈倒的青年面前時,楚清已經從随身攜帶的背包中掏出了一塊巧克力,捏着暈倒青年的兩頰讓他的嘴張開,然後把巧克力放在了青年的舌下。
“應該隻是低血糖。”楚清半擡起暈倒青年的上身,讓他可以倚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後擡頭對老師說道。
青年倚在楚清的肩膀上,大半張臉埋在了楚清的脖頸之中,他眉頭微微皺起,臉色和唇色皆為蒼白。
老師點了點頭,彎腰查看了一眼暈倒青年的情況,發現沒什麼大礙之後開口道,“小楚,你帶着他去值班室休息一會吧。”
說完這句話,老師又轉過頭對其他學生說道,“所以說大家在來解剖室一定要之前吃早飯,因為解剖室裡全是福爾馬林的味道,你們進解剖室的前幾天,一定會覺得不舒服,如果這時候再因為低血糖暈倒的話就麻煩了……”
一位熱心的男生繞到楚清身後,小聲開口道,“楚助教,需要我幫忙嗎?”
男生說完這句話時,就已經準備接過楚清懷中暈倒的青年,但讓他意外的是,他的手剛擡起就被楚清攔下。
“我自己來就好了。”楚清将那名暈倒的青年打橫抱起,客氣地拒絕了熱心男生的幫助,聲音中難得透着生疏和冷淡。
那名熱心的男生站在原地撓了撓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剛才在他的手要碰到暈倒青年的衣角時,那位看上去脾氣溫和的楚助教臉色好像陰沉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應該隻是自己看錯了吧,男生心想。
在楚清抱着暈倒青年離開解剖室之後,方才的喧鬧很快就平靜下來,老師回到台上繼續講解課程安排,台下的學生認真聽着老師的講解。隻有少數看到了暈倒青年正臉的人下意識感慨道,那個男生長得可真漂亮啊,他被楚助教抱起來的時候,裸露在外的手臂好像細膩的瓷。
“對了,有人知道剛才暈倒同學的名字是什麼嗎?”台上的老師在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擡頭問了一句。
台下的學生面面相觑,最後是旁邊的同學翻開那名暈倒青年的教材扉頁才回答了這個問題,“老師,他叫晏安。”
——
解剖樓的走廊中。
楚清抱着青年慢慢悠悠地走向值班室,臨床專業的《系統解剖學》和《局部解剖學》都是在解剖樓上課,因此楚清對于解剖樓的構造很熟悉。
整座解剖大樓是一個“回”字形結構,“回”的左右兩側是半開放的走廊,值班室在解剖室的順時針方向上,并不算遠,但楚清卻選擇了以逆時針的方向前往。
恰逢此時楚清經過的地方灑滿了陽光,青年的頭和小腿都垂在楚清的懷抱之外,如果從後面看的話,此情此景倒像是一幅虔誠信徒沐浴在聖光下拯救苦難世人的油畫,神秘莫測,不同尋常。被楚清打橫抱起的青年因為左臂缺少着力點,随着楚清的走動,如瓷一般光潔的小臂在空氣中一搖一晃,他整個人仿佛在一艘老舊的船上,随着波動的水流沉淪。
A大解剖樓前兩年才剛剛翻新過,并且學校換了一批負責任的保潔老師,所以即使平時很少有人用,房間裡也沒有什麼異味,隻是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灰塵。
楚清把青年放在了單人床上,自己拉了一個凳子坐在床旁,慢條斯理地撕開了手中小塊巧克力的包裝。巧克力已經有些融化了,在撕開包裝的時候,部分融化的巧克力蹭在了她的食指指腹上。
楚清一隻手捏着巧克力剩餘的外包裝,另一隻手捏在了床上之人的兩頰旁,将巧克力放在了他的口腔之中。楚清收回手的時候,剛才沾着巧克力的指腹狀似無意間蹭到了男生的下唇,一點點的巧克力就這麼沾在了那抹淺淡的粉色之上,看上去格外紮眼。
楚清在等晏安醒來。
晏安是在耳邊不遠處有節奏的敲擊聲和口腔中的過分甜膩中醒來的,他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面:楚助教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左手敲擊着單人床的鐵欄杆,目光則落在撚弄着食指與大拇指的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