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似乎并不打算在教室處理這件事,而是照常走上講台開始授課。
他擔任本班的語文老師,上課的内容是前幾天月考卷子上的語文作文。
原題是:“老骥伏枥,志在千裡”是曹操積極進取的人生态度,“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是陶潛超然物外的淡泊情懷。朱光潛曾說:“以出世的态度做人,以入世的态度做事。”中國仁人志士的價值選擇總繞不開“入世”與“出世”的話題。
結合材料寫一篇文章,體現對人生選擇的感悟與思考。
考場上的離憂看着“出世”“入世”一陣頭疼,簡直不知所雲,故而她理所因當地交了白卷。
正如此時,在課堂上她也理所因當地發起了呆。
講台上的周辰在講解完“出世”“入世”的意思和文章立意的切入點後,提出要請一位同學來講講自己的立意。
衆人一聽,紛紛低頭噤聲,唯恐與之對視,霎那間,偌大的教室針落可聞。
正在發呆的離憂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警覺地聞到一絲危險的意味,警覺地坐正身子後一點點往講台上挪動眼神打探情況。
誰料她視線一擡便撞入一雙深邃眼瞳。
周辰已經關注她許久了。
“離憂,你來回答一下。”
此話一出,教室裡能明顯聽到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離憂認命起身,但她根本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因為她根本就沒聽課。
她不說話,周辰就看着她也不說話,一副非要她作答的架勢。
離憂既不知道他問的什麼,也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周辰看着她,她就看着周辰,一雙眼睛倒是亮得不行,隻是細看起來滿是不服不馴。
周辰還是開了口 :“請這位同學說說自己的立意 。”
“我沒有立意。”
周辰雙眸微眯,“你的作文是怎麼寫的?”
“我沒寫。”
她看不懂周辰的表情了,她總感覺有的時候,周辰的眼睛裡會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是生氣了嗎?好像沒有,他好像不屑于和她一般計較。
倒是比前幾任老頭子班主任還多了幾分氣度。
不過,這次是離憂猜錯了,他還是沒氣度的。
“重寫一份,明天交我辦公室,請坐。”他不緊不慢地道,也沒再多為難離憂 。
離憂不語,隻大搖大擺地坐下。
她一坐下,傅思茗就拽她袖子。
“離憂,你幹嘛總和周老師不對付?他不是挺好嗎?”
離憂隻覺得莫名其妙,“我哪裡和他不對付了?這不是他和我過不去嗎?”
傅思茗懶得和她争論,說出了重點:“可是他人挺好的啊,他都沒像前幾個班主任一樣慣着顧念 。”
她這話倒是說的沒錯,顧念之所以敢這麼嚣張,前幾任班主任的不作為也該究責。
她這話說的也不對,周辰不慣着顧念,是因為他本來就不該慣着顧念,這和自己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說的好像自己欠了他人情一樣?
“小茗,他隻是不慣着顧念了,他又不是偏向我了,憑什麼覺得他好?”
“可是他剛剛就是護你了啊。”
離憂狠狠翻了個白眼,“算了,傻姑娘,聽你的課吧。”
講台上的周辰在此時充滿警告意味地咳嗽一聲,離憂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警告誰。
于是她又偷偷翻了個白眼。
周辰原本是想警告她上課不要交頭接耳,再看到她眼皮都不擡地回了個白眼時,他覺得,似乎這個班最大的刺頭不是那些小混混。
而是眼前這個難以教化的頑劣少女。
被警告了的離憂難得安分聽課,安安靜靜地坐着擡頭看黑闆,又或者是看周辰。
其實離憂和周辰不對付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周辰看上去太過于出淤泥而不染。他總是身穿一件規整的白襯衫,下擺一絲不苟地塞入西裝褲裡,線條幹淨利落地勾勒出瘦削的身形。
離憂的視線緊緊跟随着周辰,看見他在黑闆下寫下“以出世之心,謀入世之為”四個大字。
這就是正确答案嗎,隻可惜她看不懂,更不可能回答得上來了。
離憂搖頭歎氣,目光還停留在黑闆上。
周辰真是把字如其人诠釋到了極緻,他的字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工整,規範,舒展但又不乏淩厲。
平時他教書育人,真真切切是一副儒雅清冷的書生面孔,可他也會在邊角處展露鋒芒。
他身上還散發一股居于墨香與木質香之間的味道,和他辦公室裡的味道很像。
時間在指縫中悄悄溜走,下課鈴響起的時候,離憂還沒回過神來。直到周辰出聲。
“離憂 ,顧念,辦公室來一趟。”
顧念朝着離憂扯出一個挑釁的笑,奈何離憂頭都沒擡,徑直往辦公室去了。
人家根本就沒看他。
“嘿——”顧念氣不打一處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離憂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離憂先他一步到辦公室,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又拉了一波仇恨。
周辰在她後一腳進了辦公室,他坐下後拿起桌上離憂放的檢讨,掃視檢讨一眼後擡眼看離憂。
“照抄也抄不對。”
離憂:?
沒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