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做了自己覺得正确的事而已。
可當她第無數次聽到班上同學對周婧說“哎呀你人怎麼這麼好”的時候,鄭媛在心裡無數次推翻自己的想法。
她做的真的正确嗎?
她們都說周婧很好。
那誰不好?是我不好。
所以我是罪有應得嗎?
這些瑣碎的想法瘋狂生長,占滿了她的腦子。漸漸地,她眼神變得呆滞木讷,不論上課還是下課都坐在位置上,一遍又一遍思考這個問題。
與周婧的開朗活潑一對比,鄭媛顯得性格孤僻又格格不入。
班主任察覺到這一點後,多次把鄭媛叫到辦公室,問:“你最近狀态很不好,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可以和老師說說。”
鄭媛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
回到教室後,身旁的歡聲笑語密不透風地将她包裹住,異樣的目光肆意打量她。這些目光就像小樹林裡的雜草一樣在暗處瘋狂生長,刺得她生疼。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走出那天晚上的小樹林,這些刺耳的笑聲和打量的目光始終緊緊纏着她,小樹林裡的畫面一次次出現在她的夢中,午夜夢回她都會驚出一身冷汗,雙手死死捏着領口。
坐在教室裡,鄭媛身邊的歡聲笑語和小樹林裡尖銳的笑聲逐漸重疊,她逐漸分不清當下是夢還是現實。
要是夢就好了。
随着時間的推進,周婧與班上的同學越來越熟,身邊簇擁着的人越來越多,而鄭媛則是變得越來诶孤僻,無論是在大課間還是體育課都形單影隻的,班上同學都默契地繞着她走,除了鄒康。
隻有鄒康,會在體育課時走到鄭媛身邊,問道:“同學,你一個人嗎?”
鄭媛一看見他就本能地往後退。
鄒康繼續看着她說道:“你好像很膽小诶,别害怕,我隻是想問問你,上次我給你寫的信你看完了嗎?可以給我個回應嗎?”
鄭媛無暇思考他的說話内容,她一靠近這個人就會想到那晚的小樹林,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那些刺耳的笑聲……每一個記憶碎片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經,被逼到崩潰邊緣的她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隻能機械地搖頭。
鄒康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依舊說道:“你不是想逼你回應我,我可以等,你别害怕我,我不是壞人,我隻是那天看到了你的照片……”
鄭媛的瞳孔驟然放大,她猛然擡頭死死盯着他,抖着唇瓣顫聲問道:“什麼照片?!”
鄒康解釋道:“你不記得了嗎,你的學生證之前掉了,剛好是我撿到了還給你的,我看到你學生證上的照片啊……”
鄒康的解釋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因為這個時候,她看見了在面前不遠的地方,周婧死死盯着她和鄒康,然後扯出一個及其倨傲的笑意。
這張臉每一次出現在鄭媛的夢裡,都會帶着這個表情。久而久之,她已經成為鄭媛潛意識最為恐懼的東西。
周婧當着她的面掏出手機,和身邊的人翻看起來。她們的表情裡寫滿了輕蔑,臉上的笑意依舊刺眼。
鄭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天晚上的閃光點交織着猖狂的笑意和揮之不去的眼神織成一個巨大的繭,鄭媛被困在裡面,惡意無處不在,處處不得生。
面前的鄒康還在喋喋不休地解釋自己對鄭媛一見鐘情的過程,鄭媛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嘴唇,有那麼一瞬她覺得自己聽不見聲音了。
她不知道鄒康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捱到下課鈴響起的。
體育課結束之後,同學都陸陸續續回到教室。
鄭媛緩緩穿過樹林,來到了湖邊。
這個湖是學校為數不多的景觀,湖面毫無波瀾,就像是一潭死水被永遠困在了這裡。
鄭媛也被永遠困在了這裡。
畫卷上的畫面定格,衆人鴉雀無聲。
在這件事裡,人人都是幫兇,雖然隻有周婧和她身邊的小姐妹對鄭媛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但是班上的每個人都默認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每個有意或無意瞥向她的眼神都推動了她的自殺。
然而這種事屢見不鮮,這種眼神是在場的人都分外熟悉的東西,這種似蚊蟲叮咬般的眼神是學校裡最常見的東西,她們都用這種眼神圍觀過班上的每一個人。
不過,她們可不像周婧這麼無恥。
沈伶雖然在顧念身邊推波助瀾地攪弄是非,但她身上還是有幾分正氣的,絕不會像周婧一樣無端欺負弱小,她也看不慣恃強淩弱的人。
還記得在剛開學的時候,班主任摸底調查學生家庭情況,被顧念無意間知道了離憂的家庭情況,玩世不恭的他當即便準備把挑事的矛頭對準離憂,沈伶聽後譏諷道:“你是昨天打架打輸要在女生身上找存在感嗎?”
顧念當然不會承認,為了維護面子也不得不暫時放過離憂。
不過這都是私底下的事,離憂并不知道自己險些成為衆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