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時身體一顫,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耳根霎時間就紅了,他強裝鎮定,将手腕從陸懸的掌心掙脫出來:“抱歉。”
陸懸手指蜷縮虛握成拳,目光死死鎖住宋應時的眉眼,沒說話。
宋應時偏過頭緩了緩,再開口時嗓音裡沒了啞意:“不好意思,我們開始吧。”
陸懸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半晌,他沉默地轉過身,再次将後背暴露給宋應時。
宋應時盡量忽略那些傷疤,伸手撕開紗布。紗布邊緣被水浸濕了,原本貼合的皮膚上有藥物和碘伏被暈開的痕迹。
紗布全部揭開,宋應時終于目睹了那道猙獰的傷口,縫着線,像一隻醜陋的蜈蚣。
“還好,隻是邊緣沾了點水。”宋應時取出棉簽,一點一點把水迹拭去,“要是流進傷口裡,很容易發炎。”
陸懸繃緊身體,“嗯”了一聲。
“結痂之前最好不要沖澡,用濕毛巾擦擦得了。”
陸懸咬着牙,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含糊的回應。
宋應時總算察覺到手指下皮膚的僵硬,在換棉簽的時候問:“很疼?”
不是疼,是……
“對。”陸懸說。
棉簽再落到背上時便輕了一些,不僅如此,宋應時還微微低頭,朝縫線的地方吹了一口氣。
陸懸差點跳起來。
不行,他必須得轉移注意力。
“是不是很醜?”他問。
宋應時手指一頓:“你說這個刀傷嗎?還行,傷口整齊,算是好看的。”
“不是。”陸懸道,“我說的是全部,看上去醜嗎?”
宋應時懂了他的意思,視線又掃過他後背縱橫交錯的傷疤。
沒聽見回答,陸懸繼續道:“我一般看不見,所以沒去管,但别人可以看到,尤其是……”
他語焉不詳,但其中含義,宋應時不可能聽不懂。
“要是我說,确實不太好看。”宋應時意味不明地說,“你要怎麼做?”
陸懸立馬回答:“我去整一下。”
宋應時哭笑不得:“你這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嗎?”
陸懸沒接話,默認了。
在喜歡的人面前,沒有誰會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這些傷疤伴随了他許多年,從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難免自卑。
下午在醫院,宋應時想扒開他的衣服看傷口,他下意識地閃躲,就是怕被他看到後背的模樣。包括先前的猶豫,也是不想讓宋應時看到他不好看的一面。
但是,隻要他想和宋應時有更深的接觸,就不可能不讓對方看見。
水迹擦幹了,宋應時用剪子剪下幹淨的紗布,說:“不醜。”
陸懸扭過頭看他:“真的?”
“真的。”宋應時怕陸懸真去整或者怎麼樣,擡眼看着他的眼睛說,“别去瞎弄,又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視線相接,陸懸小聲嘀咕:“我這不是怕……我的另一半看着不舒服嘛。”
宋應時輕笑了幾聲:“轉過去。”
重新貼上紗布,宋應時從床上起身,對正在穿衣服的陸懸道:“至少一個星期不能洗澡,記住了嗎?”
陸懸一副不太情願的模樣。
“别耍小孩子脾氣。”宋應時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再有下次,我就要教育你了。”
陸懸心說:你要不這次就教育教育我?
“知道了。”他乖乖地點頭。
宋應時:“嗯,我走了。”
“走了?”陸懸放棄了扣剩下的扣子,連忙站起身,“不多待會兒嗎?”
“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傷,沒什麼大問題,你能照顧好自己,我就回去了。”
陸懸嘟囔道:“要是照顧不好呢?”
宋應時看他一眼。
“你明天還會來嗎?”陸懸眼巴巴地問。
“沒什麼事的話,不會。”
“要怎麼樣,才算有事?”
宋應時笑了:“陸懸。”
陸懸看着他:“嗯?”
“你是不會沒事找事的。”宋應時勾着唇,“對吧?”
陸懸嗫嚅幾秒,不甘心道:“對。”
宋應時滿意地點點頭:“那就行,你歇着吧,我走了。”
陸懸把宋應時送進電梯,望着關閉的電梯門,他伸手摸了摸下巴。
要不要試一次不聽應時哥的話?
算了,他現在還是沒有底氣。
……
不知怎的,陸懸“英雄救美”的事在科室裡傳開了,宋應時早上剛到醫院,就有好幾個人來問他陸懸的傷勢。
宋應時不禁懷疑,陸懸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收買他的同事們了。
就連午休時間去食堂吃飯,他都能恰好碰上鄧醫生,對方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從食堂回來,剛走到樓下,宋應時聽見有人喊他。
“宋醫生。”
宋應時轉頭,看見一個護士朝他小跑過來。
“宋醫生,打擾一下。”護士擡頭問,“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