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玻璃門合攏，宋應時和唐煦陽在外面說話。
唐煦陽手肘搭在欄杆上，長籲短歎半晌：“你和他這就同居了？”
宋應時簡直想扶額：“都說了，他隻是在我這兒暫住一段時間，等傷好他就回去了。”
“為什麼要來你這裡住，他自己沒家？”
雖然知道唐煦陽是無心的，但這話的确有點不中聽。
宋應時轉身背靠欄杆，透過玻璃看屋内：“住過來方便我照看他。”
“隻是這樣嗎？”唐煦陽意味不明地說，“他的傷有嚴重到需要人伺候他穿衣吃飯？難以正常生活？看上去不——”
“哥。”宋應時打斷道，“還記得嗎，咱倆小的時候，家裡大人都很忙。”
唐煦陽看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于是“嗯”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有一次我發燒了，整日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你本來和同學約好了出去玩，但是你沒去，那天你就待在我家裡看書。”
唐煦陽顯然回憶起了這件事，目光變得有些幽深。
宋應時繼續道：“我記得後來我問過你，為什麼要爽約，明明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是你告訴我，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是很脆弱的，有人陪着會好很多。”
唐煦陽“嗤嗤”笑起來：“我跟你說過這麼矯情的話？”
宋應時看見屋内的陸懸突然站起身，玻璃門隔絕了聲音，隻見陸懸直徑走到玄關處開門，宋應時猜這回是送飯的人到了。
“行吧，你成功說服我了。”唐煦陽從口袋裡掏出煙盒，“不過我本來也就是說說而已，你想做什麼，我又不會插手。”
“我知道。”宋應時說完皺了皺眉，屋内的陸懸拎着餐盒回來了，大概是三人份的飯菜有些沉，他放下餐盒後伸手捏了捏臂膀，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咔嚓”一聲，火苗從打火機裡竄出，點燃香煙，唐煦陽吸了一口。
宋應時餘光瞅見煙頭那忽明忽暗的小紅點，沉聲問：“能不能滅了？”
唐煦陽扭頭看看自己身處的地方：“……在室外也不能抽？”
宋應時看向陸懸的左肩，對方恰好這時也看向他，然後伸手敲敲餐盒，并對他勾了勾手指。
“我不喜歡聞見煙味。”說着他拉開玻璃門走進屋，“滅了，進來吃飯。”
陸懸把飯菜擺好，見宋應時和唐煦陽一前一後進來，他道：“應時哥，唐醫生，吃飯了。”
唐煦陽笑眯眯地說：“小時都把你當弟弟了，跟我說話不用那麼生疏。”
陸懸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好的，表哥。”
唐煦陽：“……？”
宋應時低頭笑了一下。
唐煦陽臉上的笑僵硬起來：“倒也不用這麼不見外……”
“抱歉，我說錯話了。”陸懸看了宋應時一眼。
宋應時清清嗓子：“一個稱呼而已，叫什麼都一樣。”
唐煦陽“呵呵”笑了兩聲。
“吃飯吧。”宋應時說，“這些都是陸懸叫人送來的，上回你帶我去的那家私房菜館。”
不用他說，唐煦陽也能認出來，吃人嘴軟，他本想借此機會考量考量這個“陰魂不散”的人，現在卻不好再說什麼。
這頓飯吃得唐煦陽如鲠在喉，在陸懸第不知道多少次給宋應時夾菜，而宋應時嘴上說着自己吃自己的，手卻很誠實地再一次伸出碗後，唐煦陽終于忍不住掀起眼皮看向他們二人。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陸懸問。
唐煦陽在心中冷笑，好一副主人家的口吻。
“沒有啊。”唐煦陽扯開嘴角，“隻是這道水煮白菜，過于清淡了。”
陸懸眨眨眼說：“我身上有傷，應時哥讓我吃清淡點。”
唐煦陽深吸一口氣：“這個涼拌豬頭肉還不錯，我看小時挺愛吃的。”
宋應時咀嚼的動作一頓，聽懂了唐煦陽的暗喻。
他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咽下嘴裡的飯說：“是挺好吃的。”
唐煦陽想摔筷，真是弟大不中留！
吃完飯，唐煦陽一刻鐘都不想多待，放下碗就說要走了。
宋應時送他出去：“慢走，路上小心開車。”
唐煦陽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宋應時彎唇笑笑，任他打量。
唐煦陽最終什麼都沒說，搖搖頭唉聲歎氣地走了。
陸懸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正蹲在玄關的地上，看着那兩箱土特産。
“可以瞧瞧嗎？”他仰頭問宋應時。
“可以。”宋應時也蹲下來，“正好給它整理了。”
那一箱裡都是宋應時沒見過的零嘴，花花綠綠的，他新奇地看着一袋果幹：“這個看上去應該很好吃。”
“不好吃，酸死了。”陸懸從他手中抽出另一袋，“這個好吃。”
“你都吃過？”
“沒，我小時候沒什麼零花錢，别人分我吃過一些，我沒買過。”
宋應時從他的話中明白了什麼：“你小時候在Y市？”
他姨媽正是去Y市旅遊，才帶回來的這些當地特産。
“嗯，在那邊生活了十多年。”陸懸說。
這可比沒見過的零嘴有意思多了，宋應時問：“所以你老家在Y市？”
“不是，我爸媽都是Z城人。”陸懸說，“他們以前在那邊打工。”
宋應時點點頭，想起吳大爺說的話——“這小子好像是七年前搬到這邊來的吧，帶着他弟弟，身邊也沒個大人……”
他當時以為是指從别處搬到那個片區，現在想想，那時候陸懸恐怕是才從Y市過來。
七年前，陸懸才十七歲，尚且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還要帶着陸霄，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在這裡紮根。
陸懸不知道宋應時一瞬間想了這麼多，他循着記憶挑出自己吃過的幾樣零嘴，他挺開心的，沒想到能有機會跟應時哥分享他小時候吃過的東西。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裡，突然間多了一個連接點。
“這些好吃，這些不好吃。”陸懸興奮地一通介紹，“這些我見都沒見過，真的是特産嗎？”
宋應時輕笑道：“說不定是近幾年才出現的。”
“有可能。”陸懸點頭附和。
宋應時抱着箱子起身：“等歸置好東西，我們去樓下散散步。”
陸懸揚起眉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