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給您送傘。
即便我明知道您需要的話,會自己采買,甚至身邊有的是蟲想要為您撐傘。
即便我不知道您所在何處,還“機緣巧合”下從門衛那了解了您的去向。
即便我見到了您,但仍舊沒将傘遞給您,就這樣看您在雨中站了一天,還尾随您離開……
我……真的隻是想給您送傘嗎……
卡利西爾:“……抱歉。”
如果真相太過難以啟齒,或許阻礙開口的不是離奇的巧合,而是被刻意忽略的本心。
凱因斯:“不必道歉。”
凱因斯的語氣依舊平靜。
但他的言行一向得體内斂,喜怒不形于色。
卡利西爾摸不準他平靜的語氣下是何等的憤怒。
畢竟,再怎麼寬容的雄蟲都難以忍受被陌生雌蟲這樣對待吧。
卡利西爾:“請您責罰。”
卡利西爾屈膝,第一次不是為了趨利避害,而是出于心底的祈求。
他一時難抑的僭越之舉惹雄蟲不悅了。
他祈求雄蟲能打他、罵他、懲罰他,
隻要别讓他走。
他不想走。
但膝蓋未及地,手臂便被握住。
凱因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在病中的身體使不上力,凱因斯拉不住卡利西爾,便與他一同半跪下。
凱因斯:“我不是在責怪你。”
凱因斯平視着卡利西爾的眼睛。
金色的眼眸顫動得厲害。
凱因斯:“我是想問,我是不是讓你感到不安了。”
卡利西爾是一隻被自己從管教所裡帶回的雌蟲,在蟲族的社會制度下,他的生殺大權幾乎掌握在自己手上。
自己稍有不慎,都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凱因斯還記得第一次帶卡利西爾出門就醫時,雌蟲眼底的抗拒,也記得門衛曾說,雌蟲走過最遠的距離也沒離開小區。
是什麼讓他不惜冒着被雄主察覺、被前戰友發現的風險,一路跟來了北山。
凱因斯想,或許是恐懼和不安。
凱因斯:“我是想說,你有什麼想了解的,可以直接問我。”
不必強迫自己出門,也不必每天生活在惶惶之中,
他會消除他的不安。
他應該消除他的不安。
凱因斯的話讓卡利西爾慌亂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這一刻,卡利西爾的世界像被按下靜音鍵,安靜了一瞬。
而後,
他聽見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從自己的口中流出。
“疊戈是一隻怎樣的蟲?”
周邊的空氣随着話音落下凝滞。
卡利西爾看到雄蟲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如夢初醒。
卡利西爾:“抱歉,閣下,我不該,不該問這個問題。”
卡利西爾覺得自己真是卑鄙無恥,仗着雄蟲的寬容便得寸進尺。
他親眼目睹了墓碑前雄蟲的悲戚,怎能再問出這樣的話。
疊戈是一隻怎樣的蟲都與他卡利西爾無關,那是疊戈與凱因斯的回憶與過往。
自己怎能對他們之間的感情萌生出探究欲,怎能對這樣一段感情,産生……嫉妒與妄念……
自己這副嘴臉……真是太醜陋了……
凱因斯:“抱歉,卡利西爾。”
再一次,雄蟲再一次對他表達歉意。
但卡利西爾卻覺得心髒像是挨了一拳,又酸又痛。
凱因斯:“我沒法向你介紹他是一隻怎樣的蟲。”
痛苦的回憶再度漫上心頭。
凱因斯笑容苦澀:“因為我也不了解他。”
這一刻,卡利西爾萬分後悔。
後悔自己去了墓園,
更後悔自己問出了這句話。
他甯願凱因斯聽到這個問題不屑地敷衍他,嚴厲地呵斥他,甚至勃然大怒把他趕出家門,
也不願看到凱因斯露出此刻的神情。
那是一種陳傷難愈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