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歡聲笑語地奔上塔樓盤旋的階梯,驚起兩隻渡鴉撲簌簌地跳下窗台。自由的鳥兒拍動翅膀,朝高遠的天空扶搖而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跑,回頭看看,好像并沒有人追上來。不過人在幹壞事兒的時候是不知疲倦的,既然這麼高興,多跑跑也無妨。
那名紅發少男也跟着我一起,他全程面帶饒有意味的笑容,連聲贊揚我做了個大快人心的舉動。我則羨慕他的頭發濃密而秀麗。
“說起來,我在宮中認識一名近衛,你與他似乎有幾分相似呢。他是蘇丹的寵臣。”那是一位紮着高馬尾、身材結實的年輕人,經常在宮廷出現,也有着火焰一樣赤紅的發色。我很眼熟他,就是說不上名字。
“哦?”少男勾起嘴角笑了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您認為那位大人是否稱得上可愛?”
“這個嘛……”我分神仔細回想了一下。
一路上達瑪拉都沉默不語,以一種複雜混沌的眼神旁觀着我們談天說地,似乎在思忖着什麼,但他沒拒絕和我攜手狂奔。
直到這時候,他突然使勁地将手抽離我的掌握,“夠了……哈沃西亞,松開我……”
繼而他加快腳步,背脊僵硬地挺直,率先向近在眼前的大廳走去。
神殿為迎接達瑪拉參拜而特意做過準備,這裡是我們近幾日暫住的地方。現在時間不早,侍從們已經布置好了午餐,進門後空氣裡食物和葡萄酒的清香就越發濃郁起來。
“……殿下?”侍女一見達瑪拉的樣子,就立即緊張地圍上來查看一番,提心吊膽地詢問着,“您的臉怎麼受傷了?”
達瑪拉一聲不吭在長桌對側坐下,攥着銀湯匙細長的勺柄,貌似心情不是很好。
小屁孩有時候就是會犯這個毛病,陰一陣兒晴一陣兒的,我才不慣着他的臭毛病呢。我讓侍女不用管他,又笑着邀請紅發少男與我們一起進餐。
“非常榮幸。”少男欣然應允了。
不得不說,我的視線從黑皮壞小孩挪到翩翩少男身上的一瞬間,就驟然感覺整個世界的色調都變得明媚,血壓也平穩有序地維持住了。
少男的嘴很甜,性格又機靈乖巧,多和這種人交流才有益于身心健康。而且根據初步的考察來看,他的品行還算端正,我希望達瑪拉能經常與這個朋友來往。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我笑眯眯地問他。
那孩子表現得滴水不漏,依照宮廷禮儀牽起我的手,用嘴唇在手背上極為恭敬地貼了貼,溫聲說:“殿下,我是奈布哈尼。”
我,肅然起敬。
原來是您啊公子哥,當年在遊戲裡你可沒少和我決鬥呢。對了,你還三番屢次放下水深火熱的我,獨自個跑去外面花天酒地,等我拿着奢靡卡帶你白吃白喝一頓才肯賞光回來。
我們友誼的小船沉沉浮浮,唉,多的也不說了,你在夏瑪的派對上捅了蘇丹,你是咱們團隊的大英雄……
可能是我心有所想、面有所表,遊走在達瑪拉與奈布哈尼之間的眼神一時間有點兒變幻莫測。
達瑪拉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憤然剜了我一眼,“奈布哈尼,不要上那個女人的當。”
在外面,達瑪拉通常都會做好表面功夫客氣地喊我“母妃”,隻有身處不會引起他警覺的場合才會原形畢露。所以他應該挺信任自己的朋友,另外,沒少在奈布哈尼面前說過我的壞話。
“達瑪拉,我覺得你過去對哈沃西亞妃的評價有失偏頗。”奈布哈尼以剛好我能聽見的音量,小小聲說。
不愧是花花公子,奈布哈尼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就早早展露出了明顯的興趣傾向,不出我所料地倒戈了,“其實哈沃西亞殿下也很關心你的,不是嗎?”
達瑪拉犀利地品評道:“……你遲早要把自己栽進坑的。”
我明顯感覺到達瑪拉對奈布哈尼和我的迹象接近有些過度警覺,大概是他不想讓身邊親密的人和我過多扯上關系吧。
我、偏、要。
“達瑪拉,别對朋友這麼嚴酷嘛。奈布哈尼隻不過是想說幾句公道話,真是個有教養的好孩子啊。”我一邊說,一邊假裝賢惠的母親為孩子夾菜那樣,往達瑪拉的湯盤裡丢了一顆不愛吃的橄榄。
達瑪拉嫌惡盯着水波蕩漾的湯面上自己的倒影,也可能是忽然發覺我見縫插針扔過來了不少小料,沉吟少許,他居然直接端着碗回房間了。
奈布哈尼忍俊不禁,剛想追上去,我擡手按住他:“不必了,奈布哈尼。在他這個年齡段正需要一點私人空間,我們就讓達瑪拉靜一靜吧。”
實際上我不想奈布哈尼去達瑪拉的房間,這樣他們兩個人關上門就可以開始蛐蛐我了,我是絕對不允許的。非要這麼做的話,那我也要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