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面八方湧上來的大量同夥把我關進一間四面都是牆的屋子,我的意思是,這地方家徒四壁,窮得隻有一個破草席。
我的雙手被麻繩反綁在身後,因此隻能用腳踢了踢那團蓬亂的茅草表示嫌惡。
誰知劫匪頭目見狀,登時分外緊張地飛撲上來一把按住了散亂茅草垛,并扭頭大聲質問我為什麼要踢她的床……
“……”
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連草席也不能睡,我這個嬌生慣養的軀殼今晚要直接躺在地上。
晚上我喝到了今天的第一口稀粥,很惬意地思考着,自己接下來的路會有什麼遭遇。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打亂了很多我原來的構想,不知道為什麼我甚至感到一陣輕松……至少不用數着那幾個金币發愁了,我現在很快就可能Game over,再思慮那些東西實在多餘。
正亂七八糟地想着,那個劫匪頭目竟然推門走了進來。她摘下了蒙面的黑紗,順勢盤腿坐在了我旁邊。
這是個身形矯健的女人,雙臂十分修長,臉上挂着笑容,笑起來時嘴巴有點歪,但看起來非常快樂。
我心中警鈴大作,心想完了,她露臉了。是不是意味着我活不久了。一般看到劫匪面目的人質都是快被撕票的。
但是劫匪頭目顯然不夠專業,她不僅主動摘掉面具,還告訴我,她叫賽娜。
“不,不要。”我痛苦地閉上眼,多麼希望連耳朵也能一起合上,人類進化得還是不夠完全,“你叫什麼我不想聽。”這是很可能導緻我被撕票的機密。
賽娜輕輕給了我一耳光子,直拍得我的眼睛睜開,又說:“你不能這麼軟弱怕事呀,你得配合我們!讓你家人交贖金。”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道,”賽娜輕快地說,“你是蘇丹的妃子——我們搶劫,搶得就是蘇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以為又遇到一個《蘇遊》特有的瘋子:“你敢賺蘇丹的錢?我絕不是威脅唱衰,但勸你再好好想想怎麼交接吧。要是你們敢派任何人出面收錢,蘇丹的圓盾軍隊會順着蛛絲馬迹像鬼一樣纏上來的,這間土夯的窩點怕是用不了多少人就能踏平……”
這一回賽娜卻不急着回答我。她努着嘴聽我絮絮地分析着“搶劫國家最高統治者”是一個多麼沒有前途的工作,全程都一副“早知道你會廢話”的模樣,到後來甚至玩起了頭發。
她有一頭和我一樣的略微發卷的淺金色長發。
說得口幹舌燥,賽娜才打斷了我:“放心,蘇丹找不到我們的,因為我們根本不會去領那筆贖金。”接着她目露興奮的光芒,好像說到了頗為得意的地方,雙手也不自覺地揮舞起來,“我們是義匪,懂嗎?”
我想了好一個彎:“沒有這個說法。”
“那就當是我創建的!總之——”賽娜激動地把住了我的雙臂,“我們要為了全天下缺錢的窮鬼們搶錢,而蘇丹是個肥羊……哼哼,假如用你作為‘人質’,要求他給全王都的流民捐錢——這對于蘇丹而言自然不算大數目,對于綁架來說也是一筆合理的金額。他沒道理不同意。”
她的舉手投足之間不僅散發着一種質樸的天真,更有一股剛烈的英氣。
是清醒的瘋狂者,是慈善的歹徒,在她的身邊空氣莫名其妙就燃起來了!
好!打劫蘇丹,很有志向。
嗯……雖然說好像有哪裡不對頭……我心底緩緩升起一股模糊的不安感,但僅一刹便被賽娜光明萬丈的眼神光給驅散了,再去思索就捉摸不住那份陰影下的霧氣。
我們吃完了清淡的晚餐,賽娜心情高漲,又歡快地就着門洞照進來的月光拉着我說笑。她顯然不想透露關于自己的太多事,我非常理解。但賽娜對王都的事也很好奇,這足以讓我們聊上很久。
她問我有沒有去過宮廷舞會,我說去過。“那浴場呢?”“當然,人總要洗澡的。”
“宮殿是不是用大理石做的?”“是。”
賽娜聞言一拍大腿,高聲叫了起來:“回去以後請你在家裡找一找,我有個死掉的朋友,當年就是負責開采大理石的!他好像在某塊磚上刻了自己的記号呢!”
賽娜伸出手指肚沾着陶罐裡的水在牆上畫了些畫。
我忽而覺得很悲傷,等了一會兒才說,我盡量試試。
賽娜想了一會兒,又問我蘇丹長得怎麼樣。我随口說有點長但總體比較順滑,她眨着迷茫的眼睛看我,我又趕緊說:“是頭發很長。臉頰的皮膚非常光滑,嗯,沒有胡茬的時候。而且蘇丹有一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
她稍微想象出來一些,漸漸地困了,重新将我的雙手反綁,趴回草席上睡覺。
我側着身想,當人質也很不錯。這個地方挺寬敞的,兩個黑臉大漢徹夜在門外守着,安全性不必多談。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動物……“沒準兒我能和本地老鼠交個朋友。”
白晝來了,天空幹淨蔚藍,幾隻昏黃的雀鳥在窗外飛翔。這天賽娜起床後,就東屋跑西屋竄,找遍了全家終于翻出一件沒什麼破洞的平民女性布衣,扔在我面前,“你換上吧,這裡的治安并不太平,打扮得太富貴容易被刁民搶。”
“……我已經被搶了。而且你應該知道你要幫助的那些‘窮鬼’和‘刁民’其實是同一批人吧。”我拿起衣服,突然想到,“我換衣服幹嘛?你要帶我出去。”
“趕快穿就是了。”
賽娜翻了個白眼,又問,“你會不會騎馬?”
我肯定會一點的,但揣摩她話裡的意思,似乎說不會有更多的說法……難道劫匪還要管人質培訓?話到嘴邊改口,“不會。”
直覺告訴我這可以搜集更多對當前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