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複點了點頭,同樣朝着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走了過去:“走吧,去我女朋友那,大家再一起想想辦法。”
看着她拉開車門坐上了車,裴初聞歎了口氣,這才動身向前。
“真是的,怎麼溫柏杼也跟着你們一起成大人了,我明明比她大啊。”
溫柏杼一路上都是那副冷靜的紅眼瘋子樣,她下了車便火急火燎地快步走向裴瑾甯的辦公室,這個點律所裡人并不多,一路上見到的少有的幾個人看見溫柏杼,剛想開口攔一下她,結果無一例外,剛說出一個音節,溫柏杼就走了過去,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辦公室門口,才終于有個人攔住了她。
“柏杼,裴律在會議室,有客戶,你有急事先等等......”賀明韫說着,卻沒由得被溫柏杼現在的狀态吓到了,“你怎麼了?”
會議室磨砂玻璃透出模糊的人影,裴瑾甯的聲音隐約傳來,冷靜、專業、不容打斷。
溫柏杼站在走廊裡,突然意識到自己像個闖進無菌室的污染源——頭發淩亂,呼吸粗重,手上還帶着些遺書的灰燼。
她張了張嘴,發現喉嚨像被鹽酸灼過,發不出聲音,她退了兩步,撞上飲水機,熱水閥被碰開,滾燙的水流濺到她的手背上,白皙的皮膚立馬泛起紅色,疼痛終于刺穿麻木,她盯着那片紅腫,突然笑了。
“不用現在告訴她,我等。”
聲音格外的嘶啞,聽的賀明韫一陣心驚膽戰,可溫柏杼沒多停留,一瘸一拐地走進了辦公室。
她坐到會客區沙發最邊緣,從筆筒抽出一支鋼筆,開始拆解,彈簧、筆尖、墨囊在茶幾上排成解剖陣列。
賀明韫遞來了一塊冰毛巾給她敷手,她接過來,卻用來擦拭鋼筆零件,擦到第三遍時,裴瑾甯匆匆推門而入,西裝袖口還别着案卷編号标簽。
“柏杼?”裴瑾甯的視線從她紅腫的手背移到拆散的鋼筆上,律師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先确認損失,“那是萬寶龍149......”
“我知道,活塞上墨系統誤差0.01毫升。”溫柏杼打斷她,聲音像實驗室彙報數據般平穩,卻還帶着些沙啞,“客戶走了?”
裴瑾甯沒回答,她伸出手想碰溫柏杼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轉而抽走她指間夾的筆尖。
“你睫毛膏暈開了。”
最終隻說了這句。
溫柏杼猛地站起來,身上的灰燼和鋼筆筆殼掉落在地,裴瑾甯彎腰去撿,她卻搶先一步踩住:“别管。”
她死死地攥着手,指甲嵌進掌心,手背上的燙傷鮮紅而引人注目,卻感覺不到疼。
裴瑾甯靜靜地看着她,突然走到門口,在門鎖上輕輕一擰,咔的一聲,門便從裡面被反鎖上了。
她給賀明韫發了條‘會面取消’的短信後,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盒薄荷糖,放到溫柏杼面前。
“沒人能打擾我們了。”
“告訴姐姐,你怎麼了?”
溫柏杼擡起頭,雖然依舊長得很好看,可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狼狽,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一提到這件事情,喉嚨就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渾身氣血上湧,頭昏腦脹的。
剛擡起的頭頓時又低了下來,溫柏杼閉着眼睛,喘息着俯下身,整個人深深地埋在雙臂之中,不讓裴瑾甯看到她的這副樣子。
她不想讓裴瑾甯看見這副樣子,可這件事發生時,她還是第一時間想要見到裴瑾甯,見到她的姐姐。
可這樣的姿勢,手上的燙傷和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左手小臂撓出的紅痕就顯得無比明顯了,裴瑾甯見狀,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拿起桌上的毛巾去洗了洗,給那處燙傷細細擦拭了起來。
溫柏杼承受着裴瑾甯的擦拭,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此時此刻,她反而有點後悔跑來這裡了。
她讨厭這種不體面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