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奧吉斯假笑道:“也許吧,總之我的意思傳達到了,要怎麼做是公爵大人的自由,告辭。”
他作勢要走,星痕公爵卻忽然話鋒一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那麼說完了公事,也來說說家事。”
說起家事,星痕公爵和雷奧吉斯的身份就不再是劍聖和公爵,而是父子。
“我接到了你妹妹的來信,我想知道你為何不顧她的意願,非要将那個叫莉薇娅的牧羊女帶進聖庭?”
果然。
雷奧吉斯心想,她果然說了一切。
估計還将他描繪得十惡不赦。
他轉過身麻木說道:“因為職責所在。她身上留有光明神冕下的聖痕,本就是該參選神侍的人,我既然看見了就有責任帶她進去。”
星痕公爵面上沒了笑容,冷淡說道:“但你的所作所為直接害得缇娅失去了成為神侍的機會。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她是你的親妹妹,你們才是同一陣營的人?”
“也許你可以三年之後再将那個牧羊女帶去聖庭,為何非得是今年?你不想讓你妹妹成為神侍,不希望星痕家族裡有除你之外更接近聖庭的人,對嗎?”
這是非常嚴厲的指控了,星痕公爵臉上有顯而易見的不悅,這對于一個笑面虎來說足以表示出他十成的憤怒。
雷奧吉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反擊道:“她是我的親妹妹?真的嗎?我還以為我隻是她口中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雜種呢。”
“雜種”這個詞像是開啟了某個開關,讓星痕公爵整個人變得尖銳和瘋癫起來。
“雜種,哈哈,這是個有趣的詞彙,我當然知道缇娅總是提到這個詞,相信我雷奧吉斯,我也不喜歡這個詞,但我覺得這個詞和你非常相配。”
雷奧吉斯渾身一僵,藍色的眼睛盯着星痕公爵。
公爵大人繞着他走了一圈,上下審視之後用詠歎調說道:“你難道不是雜種嗎?雷奧吉斯?你憑借我的姓氏和血脈得到了聖庭的認可,就忘了自己本來是個什麼東西嗎?”
星痕公爵指着他的心口:“你忘記你母親的身份了嗎?那個惡毒肮髒、不擇手段的魅魔!”
他突然變得歇斯底裡起來:“她強迫了我!她對我用了黑魔法!令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和道德!她隻是個黑暗神派來的前行兵,試圖毀掉星痕公國毀掉我!”
“光明神冕下在上,祂仁慈的光輝照耀着我,大神官閣下的智慧令聖庭沒有為此抛卻我,他們甚至願意給你洗清污穢的機會,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的恩情。”
星痕公爵感恩之後又發狠:“更不要忘記你那肮髒的母親!她對你沒有任何母子之情,她奪走我的一切,想要留下血脈來侮辱聖庭和我,她傷害我的妻子傷害我,更傷害了你的妹妹,她死有餘辜。”
“親手斬殺那隻魅魔是你的宿命,是你向教廷投誠的開始,雷奧吉斯,你要記得你是劍聖,也是個雜種,你如今該做的就是贖罪,向聖庭,向星痕家族,包括你妹妹贖罪。”
雷奧吉斯冷漠地看着星痕公爵,一字一頓道:“如果我是雜種,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個詞是雙向的,傷害着雷奧吉斯,也打了公爵的臉。
可公爵根本不在乎:“我被玷污了,我承認這一點,我為此接受數次聖洗仍覺得自己肮髒。我願意為洗清這一切付出任何代價,包括被辱罵。你也該接受這一切。”
星痕公爵居高臨下道:“要恨的話就去恨你的母親,恨黑暗神吧,雷奧吉斯。是黑魔法造就了你,他們将你當做一種武器,而我拯救了你,你卻恩将仇報,帶回一個不速之客奪走了你妹妹成為神侍的機會。你是個罪人,雷奧吉斯,你可以離開了。”
“我不想再見看見你,直到你真正領悟到你的罪孽。”
雷奧吉斯額頭青筋直跳,他握緊了腰間的佩劍,控制着想要一劍殺了眼前這個人的沖動,轉過身大跨步離開了公爵府邸。
他走出長廊,走出大門,站在月色下仰頭,看見那尖塔窗前柔和的燈光,以及燈光裡隐藏的身影。
很熟悉。
是缇娅。
她躲在那裡自以為隐蔽地關注他,其實全被他看在眼中。
他驅動雙眼,穿越一切遮擋,堪破那張臉上所有的神情。
一點遲疑,一點擔心,大部分的心有餘悸。
沒有嘲諷也沒有幸災樂禍,更沒有嫌惡。
雷奧吉斯微微擰眉,耳邊回蕩起星痕公爵抑揚頓挫的指責。
“你恩将仇報,帶回一個不速之客奪走了你妹妹成為神侍的機會,你是個罪人。”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強迫自己快步離去。
尖塔之上,缇娅抱着懷裡的呱呱,聽到公爵貼身男仆的敲門聲。
他絲滑的嗓音柔和說道:“缇娅小姐,公爵大人請您到藏書室見面。”
缇娅背靠窗戶,抱着呱呱緩緩蹲下。
盡管她實在對這裡的教廷産生不了什麼信仰,也不自覺地開始在胸口劃十字了。
“完了,寶貝兒。”她緊緊摟着呱呱,心有戚戚道,“倒黴蛋走了,現在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