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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宗,宗門大殿。
一位白發長老立身于大殿中央,他的身側站着位青衣男子。青年長發飄逸,束手而立,面容雖然俊美,卻又生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讓人可望而不可即。
大殿另一端的宗門主位上坐着一位與青衣男子年紀相仿的人,隻不過經過幾年磨砺,面容顯得滄桑許多,有些病倦。
殿中央的白發長老率先開口,“八年前與貴宗的婚約......”,他欲言又止,看了看對面那位年輕宗主的神色,接道,“既然老宗主已逝,自然做不得數了”。
他身邊的青衣劍修立刻上前一步,作揖,生怕遇上對面那位宗主反駁,特意提高了聲調,待白發老者話畢無縫銜接,
“晚輩顧清寒,特來退婚。”
裴辭坐在宗主之位上,看着面前二人一唱一和,面色顯然不太好看。
破雲宗酒鬼宗主當初莫名飛升,留下一宗門爛攤子無人打理。而師傅的六位弟子中,他是老大,也唯有他剛入金丹後期,不得已撐起這搖搖欲墜的小宗門。好不容易将宗門拉扯像樣,終于迎來破雲宗第一件喜事——小師妹與歸雲宗的婚約,師兄妹五人忙前忙後掏出家底幫小師妹張羅嫁妝,卻沒想歡喜的氛圍不日前被一紙退婚書打破。
歸雲宗近些年發展得日益興盛,而破雲宗,從百年前的江湖大宗門退化成了如今的仙門小派,别人瞧不上,情有可原。可是……裴辭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破雲宗廟再小,也是正統仙門,是正經飛升過數位仙長的修道正派,如今卻連自己小師妹的婚約都護不了。
“晚輩顧清寒,特來退婚!”
大殿裡的青衣男子聲音又拔高了幾分,分明用了内力,裴辭眉頭皺得更甚,顧清寒分明想讓整個仙門都聽見,包括現下還在寝殿裡修養的小師妹。
“大膽!”
裴辭大喝一聲,釋放靈力,想通過修為壓制顧清寒。可是,大殿中央的男人分明站着,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受到修為等級壓制的影響。
裴辭瞳孔一震,難道——他的修為不亞于我?是了,顧清寒可是仙門百年一遇的天才,歸雲宗首席大弟子,說不定……
“罷了”,他無力開口。
“既然宗主開口,那這門親事可在諸位的見證下作廢了——”,白發長老嘴角扯着笑,道貌岸然地準備退親。
“且慢!”
一聲清喝穿透殿外雲海。
破雲宗大殿外的石階上出現兩人身影。是江酒酒和穆筝。
江酒酒輕蔑一笑,拎着剛挑選好的趁手銀劍踏入大殿,劍尖在地面拖出細碎火花,每走一步,都能刮起陣陣春風。
“酒酒”,裴辭看清來人後,定了定心神。他本以為此刻的小師妹正傷痛欲絕不願見人,沒想到竟來到殿前,而且神色……似乎還不賴。
“今天好熱鬧啊。”江酒酒随手将銀劍插進大殿内的青玉磚,劍身嗡鳴,“聽說有人要替我做主婚事?我來看看是哪位德高望重的仙長閑得慌,竟沒臉沒皮管起了小輩的愛恨情仇來?”
白發仙人猛地轉身,怒喝,“江酒酒——你!”
“宗主、師兄。”她甚至都沒将閑暇目光分給一旁氣急敗壞的老人,掠過顧清寒冷若冰霜的表情,仰頭望着主位上的宗主和宗主身旁早已因歸雲宗仗勢欺人面露愠色的三位師兄們,緩緩開口,“我江酒酒雖然修為不過練氣期,但也知道八年前定親時,貴宗大長老可是寫過婚書契約,和我師傅一齊向天道立誓的。”
白發長老臉色驟變。當年酒鬼宗主用三壇醉仙釀诓着歸雲宗長老立契的場景曆曆在目,想來那文書背面還沾着陳年酒漬。
“如今,憑貴宗長老一句話就違背契約,歸雲宗就是這樣教弟子做人的?”江酒酒唇齒譏諷,不依不饒,“要是讓當代小輩學了去,整個仙盟怕不是恥笑你歸雲宗倚老賣老,臉皮比我破雲宗大殿外的石階還厚——對了,剛剛我進來的時候還踩了踩,發現它們都沒你的臉色油亮——”
“你說對吧,師姐?”,江酒酒朝穆筝望去。
“師妹說得極對!”還沒等穆筝反應,一個男聲搶聲而出,是三師兄衛潛鳴。他早看不慣眼前歸雲宗道貌岸然的做派,剛剛聽江酒酒一席話,大快人心。
江酒酒心滿意足點了點頭,這才回過來看向殿中央的兩人。
對上顧清寒的眼睛,心道,這“前未婚夫”,也就這樣吧,假模假式,拿腔拿調,長得……像個仙鶴,在修真界修煉内卷個百年,将來說不定是個秃頂仙鶴。暗自感歎,啧啧啧,幸好退婚,萬幸萬幸。
“這位小仙主,依你之見如何才能取消婚約?”,顧寒清開口,掠過殿中,聲音陰冷,江酒酒甚至覺得,比穆筝修的無情道還冷。
好一個“小仙主”,這麼着急撇清關系。小江酒酒啊,這就是你日思夜想甚至讓你付出了生命的男人?江酒酒為此感到不值,想着前任原主的遭遇,突然笑出聲。在二十一世紀當社畜時她就明白,給甲方當舔狗沒有好下場。
她慢悠悠拔出陷在青磚裡的銀劍,眼睛逆着寒光眯成一條縫,朝顧清寒裝模做樣比劃幾下,緩緩開口:“違約金三成,現結還是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