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酒緩了口氣,終于将一直捏在手裡的花名冊打開,用低微的靈力在空中劃出一個“膳”字,悠悠開口:“我現在宣布人事任命……呃,宣布各位堂主們,第一位,鹹魚宗膳食堂堂主——鹹魚哥。”她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流民堆裡啃着草根的修士,“沒錯,别看了,黃十三,就是你——”
亂葬崗裡頓時炸開此起彼伏的嗆咳聲。那個袒着肚皮腰挂七塊不同宗門令牌的胖子猛然坐直,油漬斑駁的衣襟上滾出幾顆被雷符炸開沒清掃幹淨的石子。
别說黃十三驚訝,就連剛剛被哄好的老趙也從草堆裡驚坐而起:讓一個江湖混子當堂主??天地良心呢?
隻有江酒酒相信,胖子都是潛力股。不論是做飯還是其他方面。她本能的直覺——黃十三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能養得一身肥膘,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等黃十□□應,江酒酒指尖又劃出了個“騙”字,“第二任騙字堂堂主——周半仙。”
“可他白日還騙你有仙鶴姻緣!”,呂不糊咬着牙,發出質疑。一炷香前他還拉着周半仙稱兄道弟做丹修生意,現在就兩眼一黑,開始生悶氣。
“所以他自然擔得起這個‘騙’字——”,江酒酒拉長聲音,“所謂騙字一訣,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不要臉!”呂不糊也不要臉,可是輸就輸在,周半仙似乎更不要臉。
其實白日周半仙真的騙了她嗎?隻有她和鹿宣之心知肚明。那西南角的仙鶴孽緣真不是說說而已。江酒酒想到此處暗下決心,自己遲早要和那歸雲宗的秃頭仙鶴把賬算明白,除了那四千萬靈石,還有整個山門,還有一系列精神損失。
人群中周半仙翹着二郎腿坐在自己那褪色的太極幡上,掏着耳朵,“宗主此言差矣,老道行走江湖靠的是真本事,從不行騙……至于不要臉嘛……倒是能擔得起一二——”
“得了吧,你個裝聾作啞的老道士!”,老趙一時沒忍住,和呂不糊一起罵罵咧咧,兩人迅速結成同一陣營。
江酒酒輕笑,直接忽略了兩人,望向倚在算命挂布上的周半仙,“所以,仙長,我們不叫騙字堂,我們改個不這麼俗氣的名字可好?”
“以宗主之見,叫什麼好?”
“今天開始,馬扁堂成立。堂主周半仙,負責宗門在江湖中各種……蔔算事宜。” 蔔算,幹的行騙勾當罷了。
“大家若有異議,帶着更厚的臉皮再來”
呂不糊、老趙:……
于是,馬扁堂成立了。
接下來,江酒酒的手順勢在空中寫下一個“靈”字,
“第三任靈獸堂堂主——文嫂。”
這次底下的人反應不大,因為這一百個人裡隻有文嫂一個人帶了一隻垂耳兔靈獸。隻是,有必要為了一隻靈獸成立一個堂嗎?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近年來,妖獸異動,靈獸數量本就稀少,大部分被德高望重的仙門圈養。而鹹魚宗想要長遠發展,光靠人可不行,修真界,可不是單純的人的世界,有魔有仙,也有妖獸作亂,也有靈獸修生。江酒酒本着這樣的想法,建立了靈獸堂。
“對了,周半仙”,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鹿宣之終于開口,他看起來精神了一些,懶散地撐着頭,“周半仙,别忘了你還是靈獸堂的鏟屎官。”
周半仙手裡的胡子頓時幹癟了:……
接下來,江酒酒劃到“丹”字。
一直蹲在一旁墳頭玩泥巴的傻子突然擡頭。他手裡歪歪扭扭的泥人“吧唧——”一聲倒在了地上,眼瞳深處閃過一絲狡黠。
“第四任……”江酒酒話音未落,傻子突然開口:
“我要叫隐丹堂。”
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哪還有半點癡态。
“好。依你。”
這個傻子是今日來投奔鹹魚宗的最後一人,因為裝得癡傻,鹿宣之又困又餓又急着收攤,沒怎麼問就把他拉了進來,還一本正經地在花名冊最後一頁寫上:村口二傻子,可以當個宗門吉祥物。
看見傻子突變正常人,鹿宣之背後一涼,他好歹也是堂堂金丹期的醫修,卻因為懶病沒有看出其中古怪,反而被練氣期的江酒酒識破,不免支愣起來,嘴裡不自覺發出一聲悶響,“靠——”
不僅鹿宣之沒看出來,就連修士呂不糊和周半仙也沒注意。呂不糊當即發難:“這傻子——不是一直在我旁邊玩泥巴嗎……怎麼玩着玩着,玩成丹修了?”
“你是怎麼識破的?”那人望着江酒酒,清冽的嗓音穿透人群。
其實江酒酒一開始也沒有注意,看見他袖口滾出的幾枚丹藥也隻當是尋常人的自閉怪癖,直到剛剛召集宗門大會,騷亂中不經意瞥見這二傻子玩泥巴的一雙手和異常鎮定的神态,他便确定,這人是裝傻。
“兄台,有人給你說過你的手真的很好、很好、很好看嗎?”她也隔着人群望着他,目光穿過餘晖,神色溫柔起來。
話音一落,在場衆人紛紛看去。
一百号人圍觀一個男人的——一雙手。
“小兄弟,你這一雙手,像小姑娘一樣!”,黃十三說。
“我靠!傻子,你是哪家貴公子吧!”呂不糊摻和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