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顔所在的身體中，爆發出了強烈的怨毒。

而與此同時，黎姝也從一句句吵鬧中蘇醒。

“大夫人，今日可是戚姨娘入門的日子，您怎麼還在睡？”

尖銳的女聲帶着幾分對面前女人鄙夷，黎姝在強烈的日光下眨了眨眼，才艱難的睜開眼睛。

在看清面前這些身穿古裝的丫鬟後，女人一開始還有些茫然但很快她的身體便自己動了起來。

蘇素猛地一拍從床上坐了起來，哭得紅腫的眼睛還泛着疼痛，女人的眉眼清秀，她穿的一身绫羅綢緞卻怎麼也掩蓋不住身上的土氣。

女人的身材瘦弱嬌小，一雙大而清亮的貓兒眼此時圓溜溜的瞪着面前的老婆子。

她面前的婆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之前好幾次都仗着自己是齊尚書乳娘的身份，對蘇素出言不遜。

若是往常着婆子自然不敢，可誰叫蘇素失了寵，她本身又是個沒有背景的農家女呢？

“你們這些混賬玩意！竟然敢如此苛待我！我好歹也是你們齊尚書的正妻！”

黎姝看着這具身體不甘心的撒潑鬧騰，将屋子裡能砸的都砸了個遍，她尖叫着哭喊卻被那個婆子一巴掌扇在臉上，江南長大的蘇素怎麼是身高體壯的婆子的對手。

隻是幾巴掌，就把臉打的紅腫。

“老爺今日迎娶姨娘可是放了話的，要是耽擱了我們全都沒好果子吃！”老婆子插着腰，對着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道，“要是夫人不配合，我們也隻能以下犯上了！”

原本在老婆子身旁的仆人聽了這話，也就上前把女人摁住強迫的給她上了胭脂水粉，首飾華服。

在女人被強迫的帶出去時，剛剛那個老婆子又唱起了白臉：“夫人你家裡不過一農戶，嫁給老爺是你命好，男人能有幾個沒有三妻四妾？女人始終是要聽話點的，你看看你這身绫羅綢緞哪是泥腿子穿得起的？”

蘇素沒有說話，隻是一味的流淚。

黎姝在身體内卻有些失了風度的破口大罵，就在剛剛一段記憶讓她明白了她所在的地方。

這是百餘年前的齊家，而她附身的女人叫蘇素是現任齊家主的正妻。

齊家家主幼年富裕後來父親經商失敗，錢全賠了進去，一家人回到江南的漁村後，認識了漁村孤女蘇素。

蘇素被齊蘅英俊的外貌與不凡的學識吸引，最終愛上了他，并且甘願供他讀書，供他考取功名。

齊蘅也被蘇素的美貌與真心打動，他在考上舉人後與蘇素成婚并許下永不納妾的誓言。

可男人情深時的話，也會被他自己打碎。

齊蘅愛上了蘇素來到京城後結識的閨中密友——戚知钰，這是一個與她完全不同的姑娘，她優雅大方，她傾國傾城，她才情出衆。

戚知钰在蘇素眼中堪稱完美。

可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人卻毀了她辛辛苦苦建立維持的家庭，她與齊蘅私相授受被長公主抓到，消息傳來齊府時，向來不喜宴席，因此留在家裡完成戚小姐布置課業的蘇素一口瘀血吐出。

吐了這血後，蘇素幾乎是瀕臨垂死。

她倒在華年院中喝了多久的藥，她心愛的男人就準備了多久的納妾禮。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1]

華年院，蘇素被齊蘅為愛而該的華年之名，到底是配不上這肮髒的愛。

她知道，他不會與她有兩個孩子了。

她知道，一弦一柱這兩個幼稚去浪漫的名字，她的孩子永遠不會擁有了。

而讓黎姝破口大罵的肯定不是這些，她從蘇素的記憶中看見了後面的故事。

曾經驕陽般愛笑的漁女，在戚知钰嫁進來後，被百般磋磨，齊蘅喝醉後還将她用盡手段淩辱，最後還生下一具死胎。

發倒是她最恨的人，沒在意這個死胎，還得了一個女兒。

女人跪在地上，抱着自己那可憐的女兒。

蘇素一雙血紅的眼睛透露着刺骨的恨意，黎姝與她相對着望着，蘇素透過女人的眸子看向她靈魂身後的人。

齊家主沒管因為難産而身體徹底壞掉的女人。

蘇素恨，她恨天恨地，她恨這衆生為何不願救贖她。

蘇素恨，她恨戚知钰，她恨戚知钰身為皎皎明月為何要摻和進這淤泥般的家裡。

蘇素恨，她恨齊蘅，她恨齊蘅守不住的諾言，恨他的虛情假意，更恨他的人面獸心。

她要詛咒齊家。

她要齊家全族上下不得好死。

她要齊家後代全部斷子絕孫。

說到底，沒有她齊蘅走不出大山，那麼她就算是死也要拉齊蘅重回那暗無天日地大山。

她要齊衡下遍十八層地獄。

她對齊蘅的愛，比起現在的恨來說，太輕了。

因為齊蘅對她做出的那些事，讓他付出什麼代價都不夠。

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辱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