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了錯,當然應該受到懲罰,否則法律的意義何在?”
陸懷謙眉心更緊:“我沒覺得他這麼做有問題,隻是覺得他用的方式不對。”
“你可能不知道,他在把王盛興送進監獄之前,先把人送進了醫院,最後是以自己有精神疾病,且在發作期為由逃脫懲罰,甚至警局都沒進,直接無罪。”
見秦筝愣住,顯然之前不知道這個消息,陸懷謙才松了松眉心繼續道:“消息雖然被封鎖,但有心的人想知道并不難,否則最近為什麼我們能搶走他家業務,甚至不僅有我們家,最近聞氏丢的單子可不止這些。”
“如果後續被媒體知道,并報道出來,股價都能跌停,股東們也不會讓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管理公司。”
人活在世上,都要遵循一些規則,而偏偏有些人,不願意遵守,特立獨行,我行我素,成為大衆眼中的異類。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偏要這樣不計後果,跟這樣的人往來,很危險。”
秦筝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那如果,他的精神鑒定并不是僞造的呢。”
陸懷謙眼底憂色更盛,“那不是更危險嗎?”
誰會願意跟一個随時可能發病的精神病交朋友。
秦筝不知道别人願不願意,他也管不到别人願不願意。
他隻知道前世那三十年,聞驚阙發病過無數次,卻從未有一次給他帶來危險。
即便住在療養院,也能将工作安排得當,聞氏一直發展很好,蒸蒸日上。
聞驚阙是有危險,但他的危險從來都隻屬于他自己。
不是後來如此,而是一直如此。
“我覺得,他可能并沒有想那麼多。”
“想做就做了。”
“會不會有負面影響,聞氏有沒有危機,他的位置能不能穩,那是後來的事,順其自然就好。”
“聞家底蘊深厚,一時間敗不了,股價下跌,總能漲回來,股東對他不滿意,他能應付應付,不想應付換個人上位穩住局面,股民每天都有人随股市起起落落,上面換人,對底層員工影響也不大。”
“一個集團發展至今,沒了誰也能轉,有沒有聞驚阙,或許有一點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
他隻是對他很重要。
前世聞驚阙死後,公司依然運轉。
隻有秦筝像生鏽的齒輪,每轉一下,都十分艱難。
陸懷謙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聞驚阙那種任性不負責任的行為能被秦筝美化成這樣。
如果說之前他覺得秦筝被聞驚阙騙了,那麼此時他懷疑對方下蠱了。
“……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口才這麼好,這麼會找理由。”陸懷謙心情複雜,從前哪怕秦晚怎麼在秦筝面前說蔺言津壞話,秦筝也沒有這麼不留餘地地反駁過維護過。
不過見過幾面,那人在秦筝心中的地位竟然就這麼重要了,什麼時候的事?
“事實本就如此。”
秦筝語氣悠悠:“是你們将某些東西看得太重,權勢,地位,财富……擁有了就不想放下,得到了就不想失去,永遠隻想獲得更多。”
“或許,承認自己并沒有那麼重要,能活得更輕松一點。”
陸懷謙沉默半晌,竟無法反駁。
轉身上樓前,秦筝忽然意味不明地問了句:“如果有一天,你可能會因為一件過去很久的陳年舊事,而失去現在的一切,你會願意将它翻出來嗎?”
陸懷謙沒說話,然而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他會。”
秦筝眸色漸深,唇角微抿,“我也會。”
有些時候,秦筝也會好奇,一味地裝聾作啞,遮掩事實,修飾真相,他們真的會幸福嗎?
可惜已經沒人能告訴他了。
前世秦筝後來再沒有問過這些人的消息,但他猜測,他們并沒有過得很好。
陸安年最終還是沒有逃脫牢獄之災,秦筝再也沒見過他們,連修飾遮掩的餘地都沒有,這樣的家庭,還有什麼幸福呢。
哪怕秦晚如願以償嫁給了陸懷謙,怕也隻是貌合神離,漸行漸遠。
……
秦晚從樓上小跑下來,湊到陸懷謙身邊,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道:“懷謙哥哥,明天是我朋友生日,我約了朋友去樂園玩一天,結束了你來接我嘛!”
陸懷謙這才回過神來一般,他應了兩聲,才試探問道:“晚晚,你最近有沒有覺得你哥有哪裡不對,和以前變化挺大的地方?”
秦晚:“沒有啊,我哥一直好好的。”
陸懷謙:“你再想想?”
秦晚低頭沉思片刻後說:“拒絕蔺言津算不算?以前我覺得我哥可喜歡他了,但現在就沒什麼感覺。”
“是嗎?”陸懷謙沉吟,難道真是遊輪上受了委屈,才導緻性情大變?
“你最近多關心關心你哥。”他叮囑道。
秦晚對他的話向來聽從。
轉頭就給秦筝發消息。
晚晚:【哥,你跟懷謙哥哥說了什麼?好像把他給吓到了,他覺得你走火入魔性情大變了。】
秦筝笑了笑,【那你幫我好好安慰他。】
晚晚:【沒問題!】
秦筝覺得自己真是壞透了,明知道這些人對自己有屬于親人的關心和喜愛,卻還是想看謊言一點點被戳破,真相暴露時他們的表情。
不過他很快又原諒了自己。
重生嘛,當然是要把前世錯過的都彌補回來。
聞驚阙是。
這些人的心痛也是。
在經曆過三十年的癱瘓後,就會發現,心裡的那點痛,其實是最廉價,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秦筝癱瘓後前二十多年的悔痛,從未給他換來一天的健康。
後來那幾年日夜不斷的遺恨,也從未将聞驚阙還給他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