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高樓上,萬家燈火中。
素色窗簾将透明落地窗徹底覆蓋,将屋中風景盡數遮擋。
但事實上,屋裡也确實沒什麼值得遮掩的東西。
一塵不染的磨砂地闆,空蕩蕩的大理石桌面,嶄新的沙發櫃台,還有仿佛剛剛完工的新房樣闆間的廚房,一切都那麼幹幹淨淨,空空蕩蕩,沒有半點人氣。
連角落裡的發财樹,都孤零零生長着,不搭理整個屋子。
唯一不同的,是沙發上的方形抱枕,掉穗有些淩亂,還有些磨毛,看得出來是經常使用的模樣,和沙發這個角落一樣,有人為使用的痕迹。
這也是整個客廳唯一明亮的顔色。
秦筝能想象到,聞驚阙躺在這一角的沙發上,手裡抱着抱枕,無意識撫摸着的畫面。
“這裡是你家?”秦筝的聲音混合着飲水機工作的聲音,聽着有些含糊。
但聞驚阙聽清了。
他等着熱水燒好,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把屬于秦筝的那一杯放在對方面前的茶幾上。
“這時候害怕,是不是晚了點?”
聞驚阙以為秦筝語氣裡的猶疑是因為緊張。
卻不知道,秦筝是真的疑惑。
這裡怎麼會是聞驚阙的家呢?
聞驚阙的家,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簡潔明了,毫無冗餘,一眼望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開發商沒售出的新房,沒有半點活人居住的氣息。
和印象裡,即便住在療養院,也要将療養院打造得溫馨又舒适的居家風格完全不同。
“我要是把你關起來,想走走不掉,誰也找不到你。”自身後傳來的聲音傳入耳中,将發呆的秦筝驚醒。
這時他才發現,聞驚阙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後,将他悄悄圍攏,仿佛将他困在自己的世界,無法逃離。
他一側身,就能看見聞驚阙近在咫尺的側顔。
四目相對片刻,秦筝才笑了笑道:“那你可要虧了。”
“我一無所有,你收藏了我,就要養我,照顧我,卻什麼也得不到。”
聞驚阙覺得這話有問題,“我不是得到你了嗎?”
秦筝神色微頓,有片刻失神。
得到他……
他笑了笑,眨了眨眼睛,掩住眼底神色,沒有後退,反而向前歪頭輕靠在聞驚阙肩上,在一個聞驚阙看不見的視角,輕聲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乖乖的,不會跑。”
聞驚阙眸光微動,他發現,無論自己做什麼,秦筝給予的反應,總會出乎他的意料。
垂眸掩住幽深的神色。
他想,秦筝大概不知道,那句原本隻是警告秦筝不要輕信别人,輕易跟人回家的話,在得到他的那句回答後,意念卻從心頭起,似要将那句假設,變成終将實現的谶語,在未來的某一天實行。
秦筝卻想。
得到他,是什麼很值得高興的事嗎?
他很珍貴,很搶手嗎?
秦筝緩緩阖眸,唇角微動,似是輕笑,也是輕嘲。
前世的他遇見聞驚阙時,已經衆叛親離,孑然一身,甚至連這具身體都隻是無法遺棄的廢品,秦筝完全想不通,這樣的他,究竟是哪裡值得聞驚阙伸出手,且這一伸,就抱了一輩子,再也沒放開。
而這些,問今生的聞驚阙,是問不出來的。
心底劃過一抹淡淡的遺憾,面上卻不顯,隻是靠着聞驚阙靠得更緊了些。
他們靠得那樣近,心思卻那樣遠,各自遮掩自己的心緒,彼此都看不見。
“我餓了。”
秦筝聲音雖軟,語氣卻理直氣壯,一如初見時的模樣。
那時的秦筝,要聞驚阙抱他時,也是這麼理所應當。
聞驚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連老鼠都會不屑一顧的廚房,最終還是摸出手機叫了外賣。
等外賣的這段時間,秦筝光明正大地巡視聞驚阙的家,将每個房間每個角落都參觀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
若非人是聞驚阙自己帶來的,他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來打探消息的商業間諜。
商業間諜都沒這麼過分,連洗手間都沒落下。
在秦筝連衣櫃都想打開看一眼的時候,聞驚阙終于上前将人拎到影音室。
他大約也知道自己家裡太空曠無趣,于是将秦筝帶到唯一有點樂趣的房間。
手機和遙控器交給對方,“想看什麼自己選。”
秦筝看了看解鎖的手機,又看了看聞驚阙的背影,也沒提醒。
聞驚阙是出了房門才反應過來,他竟然将手機這種私密的物品随意打開交給了對方。
而且動作自然流暢,仿佛本該如此,跟秦筝跟他說餓了,要他抱他一般理所應當。
聞驚阙提着外賣回來,便見投影屏上放着也不知道名字的電影,而秦筝本人,正抱着他的手機看得坦坦蕩蕩,及其自然,一副半點也不見外的模樣。
聞驚阙将外賣放在桌上,“别玩了,吃飯。”
扣留了秦筝的手機,所以把自己的賠給他,是他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