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季曉清手藝很好,準備的食物都很合知夏的胃口。期間知夏一直在想,大哥你想說什麼的話可不可以等我吃飽再說啊。
“酒足飯飽”,太陽也有些曬了,好在天幕遮擋了大部分陽光,湖面上有風吹過,還不算太熱。
知夏有些發飯暈了,但腦子還是清醒的,見季曉清遲遲沒有開口,便主動問道:“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對不對?”
“對,”季曉清坦然說道,“你确實記錯了,我們早在這之前就見過無數次了。”
知夏啞然。
“你還記得你大一時在路邊幫助過一個走失的小女孩嗎?”
“記得啊,”知夏說,“當時我準備回學校遇到她,她太小了說話還不利落,我想報警的時候手機還沒電了,幸好有學校的同學路過我就……”
那件事自己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知夏突然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向季曉清:“是你啊。”
季曉清對上知夏的目光,說道:“是我。”
“那之後在學校,印象中好像都沒見過你……”
湖面上映出一個大大的太陽的影子,反射的光有些刺眼。
“說來可笑,當時我和很多人一樣,以為你和小夜是男女朋友,後來才知道你們是姐弟。很多人都會疑惑吧,你在弟弟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判若兩人。”
一句話讓知夏回憶起了大學剛入學時的時光。
那時的知夏十八歲,雖算不上傾國傾城,放在人群裡也是第一眼會被看到的美女,大眼睛再配上娃娃臉,不施粉黛地綁個高馬尾,活脫脫是甜美的鄰家女孩。
軍訓還沒結束就有隔壁專業的男生在晚上的拉歌環節跟知夏表白。知夏非常不理解這種行為,一個自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白好可笑。于是她也在這麼多人面前當衆拒絕了。
誰知道這人事後竟倒打一耙,逢人便說知夏自己出身不好卻還是嫌貧愛富,不答應他就是裝清高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知夏懶得理會,平日裡卻也少不了要被人指指點點。競選班委成功後,更是有同班的女生說三道四,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為知夏自己早就跟隔壁專業的男生在一起了,知夏就是看着清純實則背地裡最會耍心眼,不然也不可能當上班委。
知夏是從彭珊口中得知這些的,自然是被氣得不行。她主動找輔導員辭任了班委,并舉薦了班裡當時競選另一職務卻遺憾落選的女同學,然後就找到說閑話的人,告訴她這班委我是堂堂正正當的,現在我不當了也輪不到你,隔壁專業的人她愛跟誰好跟誰好,别人看不上她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長得醜可以整容,身材不好可以鍛煉,心眼和腦子要是都壞了隻能在路邊撿狗屎。
本就慢熱的知夏,自此之後更是冷漠,在學校基本上也是獨來獨往,對所有人都冷臉,大學期間加上彭珊,知心的朋友不超三個。
想到撿狗屎的事,知夏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忍不住撲哧一笑。
季曉清不明就裡,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原因。記不記得我也不重要,現在我們重新認識了,能不能給我一個靠近你的機會?”
“不重要嗎,”知夏回過神來,說道,“你好像還沒有解釋上次我問你的問題。”
季曉清原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也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情緒,可此時他仍然羞于啟齒。倒不是他覺得自己過去做的一切拿不出手,而是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了默默地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突然間讓他将一切公之于衆、攤在陽光下,他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語言、怎樣的措辭去陳述那些年的故事,他也不知道當身旁的人得知一切後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猥瑣、很陰暗,會不會這一切都隻是他自己的自我感動。
“路邊那次偶然相遇,讓我記住了一個活潑、可愛、有愛心的你,之後在學校偶爾碰到,我也總是不自覺地會想要關注你的一舉一動,我沒談過戀愛,也沒對誰心動過,開始我不敢确定這種行為到底算什麼,直到第一次誤會你和小夜的關系,那種沒來由的酸澀才讓我正視自己的心意。你有你的驕傲,有你的堅持,那時的我還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幫你解除困境,隻能默默地跟在你身後,看你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麼事,學着你的樣子去做同樣的事,總覺得這樣好像能離你近一點,更了解、更理解你一點,所以我早早就知道你所有的喜好和習慣。醫院的重逢是我意料之外的,本以為我就要帶着這些秘密孤獨終老,可你又出現在我面前了,如果是命運的安排,我沒有辦法拒絕。想想我都三十多歲了,人生都不一定還有幾個三十歲,這次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怕是以後也很難有機會了。”
知夏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攏在耳後,不小心摸到了已經愈合的創口。自大學時就關注自己,還與弟弟是直系師兄弟,那想必對他們姐弟倆的情況也應該知道的七七八八,起碼至今為止,季曉清還沒有做出過什麼讓人覺得被冒犯的事。
湖面的太陽越來越近,知夏看着遠處的湖面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老實說,我都不知道大學時的我有什麼值得别人特别關注的,現在想來,大學時全是忙忙碌碌為生計奔波的事,甚至常常還會很窘迫,謝謝你讓我知道那樣不堪的我也曾被人注視過。不過像你說的,我也已經三十歲了,本以為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所以突然出現一個人進入我的生活,你得讓我适應一下才好。”
季曉清如釋重負,說:“好,但你也得告訴我,你不讨厭我吧?”
“季大夫,”知夏被問笑了,“你對你自己是這麼沒有信心的嗎?以你對我的了解,一個能拯救瀕死小白鼠、會做飯能燒烤、樂于助人幫助陌生少女的人,我為什麼會讨厭呢?而且,沒人告訴過你嗎,你長得還挺帥的。”
季曉清對這番誇獎很是滿意,他知道,能被知夏這樣評價,自己已經跟其他人不一樣了。
“但你不要适應太久可以嗎?”
知夏從包裡掏出墨鏡戴上,說:“你别蹬鼻子上臉哦。”
“可不可以?”季曉清不死心,仰頭看她。
知夏起身活動下肩膀:“這才五月,你不會這麼快就失去耐心吧?等下雪之前告訴你吧,等海邊下雪的時候。”
說完便往湖邊走。
季曉清窮追不舍,跟上前去:“哪個海邊?為什麼非得等下雪?”
知夏一臉從容,并沒有預想中的慌亂,她說:“我跟老天爺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