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認為所有同惡靈做交易的人都是因為貪欲和惡欲?”
“難道不是嗎?”
殷絕搖頭,“貪和惡或許都取決于個人本性如此,但有人本性良善,卻被生活逼上絕境,不得已而與惡靈做交易。”
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但凡老天爺再降一滴雨水在他身上,他可能就再也等不到柳暗花明的時候了,于是就算是再年輕茁壯的生命力,也變得沉默了。
這個話題似乎過于沉重,它像一座翻不過的巨山,卻又不完全像巨山。
大家都能看見山的四周是什麼樣,而世間的苦難是無法窮盡的,看不完也解決不盡。
殷絕鋪墊完一切,才說出真正想說的,“他們之中有人接受不了自己沾染穢濁,于是會選擇自殺。”
還有半句話沒說:或者請求别人結果自己。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甯濯一眼,手心的傷口像在被灼燒。
“殷絕,你知道嗎?剛來這個村子的時候我以為你是特别冷淡疏離,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那一類人,但我現在真的覺得你太悲天憫人了,總有一種悲傷的氣息籠罩在你的身邊,這樣真的不好,容易産生心理疾病的。”
殷絕第一次聽别人這樣形容他,“悲天憫人?”
甯濯點頭,“對啊,你自己沒有察覺到嗎?”
殷絕将手按壓在自己的胸口,那裡很安靜。
他怎麼可能悲天憫人呢?恨意全都堆積在了腦海深處,他花了多少時間才讓自己變得平靜?
無法算清。
“那以前那些在山裡失去蹤迹的村民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跟劉銀根一樣,被什麼東西溶解了嗎?”
殷絕看他的眼神充滿贊賞,“明天我們再去前面看看,你就會明白一切。”
甯濯對即将破解的迷案感到悲喜交織,他盡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那細妹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農村重男輕女的惡俗非常重,可說起來也難評,在這裡,女人若是沒生個兒子,便會被夫家人欺,被周圍人指指點點,于是每一個女人都被同化,她們也成了其中一員,忘記了自己也曾是受害者。”
甯濯陷入沉默,他感到壓抑,雖然他是家中獨子,從小受盡寵愛,但他身邊也有被父母唾棄的女同學,這種重男輕女的現象像稻田裡的稗草一樣,影響正常的生活環境。
“所以細妹說村裡的男嬰都一樣,因為她們都是和萬信民做交易後才生的男孩,可悲的是她們并不知道十月懷胎生的小孩其實就是萬信民養的小鬼。”
大自然仿佛都失去了靈氣,無力極了。
殷絕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甯濯調整自己的情緒,打趣地問他,“你這樣怎麼洗澡?”
兩隻手都是傷口。
“用水沖洗就好,不用沐浴露。”
“可是你這傷口碰水容易疼痛發炎,要不我幫你洗吧,反正都是男人,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殷絕怔愣地看着他,耳尖慢慢泛紅。
甯濯被他的反應逗得捧腹大笑,“你怎麼回事,臉皮也太薄了吧。”
原本嚴肅壓抑的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身體不是很私密的東西嗎?怎麼能随便給人看?”
甯濯翻白眼,“拜托,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人家東北大澡堂還脫了衣服一鍋炖呢,再說,你有的東西我都有,這有什麼不能看的。”
殷絕垂眸,眼神黯淡,“可是我的身體很醜。”
他還記得甯濯誇他的臉好看,可是他的後背很醜,甯濯看見了說不定會覺得惡心。
甯濯不理解,“身體有什麼醜不醜的,不過都是皮囊罷了。”
畢竟我以前覺得你是小白臉的時候,也沒有歧視你。
甯濯在心裡暗暗發言。
殷絕有些失神,“你不在乎嗎?”
甯濯往後退了一點,“大兄弟,你的發言怎麼越來越奇怪了,我又不是你老婆,在乎這個幹嘛,再說,你以後要是找的老婆在乎你的皮囊好不好看,我勸你還是别傻了啊。”
殷絕疑惑,“老婆?”
甯濯,“嗯。”
甯濯不知道他在疑惑什麼,就這樣傻傻地應了一句。
他發現殷絕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麼虛弱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燒水。”
以前這活都是殷絕幹的,甯濯隻管享受。
完蛋!
甯濯想起一件特别嚴重的問題,“殷絕,吃飯怎麼辦?”
他連煤氣竈都不會開啊。
殷絕看着自己被甯濯裹成球的手,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