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眼前的場景又變了。
書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昏暗的病房。
病床上,李院長已經老得不成樣子,枯瘦的手裡緊緊攥着一張老照片,是他們兩人的合照。
“小绫…”老人喃喃自語,渾濁的眼淚順着皺紋滑下來,“你怎麼走得比我還早…”
沈绫如遭雷擊,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這是他死後的事。
病房門被推開,一個中年護工走了進來。
“老爺子,該吃藥了。”護工從藥瓶裡倒出幾粒白色藥片,臉上堆着殷勤的笑,“這是新開的特效藥,吃了就不疼了。”
沈绫看清楚瓶身上模糊的标簽,根本不是什麼止痛藥。
“住手!”他撲上去,卻像幽靈般穿過了護工的身體,眼睜睜看着老人幹枯的手被強行掰開,藥片被塞進顫抖的唇間。
“唔...小绫...”老人渾濁的眼裡滾出淚來,手指努力在空中虛抓,仿佛想求救,也仿佛想抓住些什麼。
“混賬!”沈绫覺得渾身血液都沸騰了,似是感應到他的情緒,一柄玄鐵匕首憑空出現在掌心。
沈绫胸腔中的怒火已經壓抑不住,他的雙眼變的赤紅,不願去想匕首是怎麼詭異出現的,舉起它便狠狠刺了過去。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護工咽喉的瞬間,一道聲音穿透幻境,“沈绫,沈绫!”
是他熟悉的清冽嗓音,卻帶着一絲平日不會有的急切。他猛地驚醒,匕首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病房如潮水般退去,護工的身影也化作黑霧消散。
沈绫大口喘息着,發現自己仍站在迷霧之中,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謝凜扶住他,低聲安慰道,“無事。”
沈绫的指尖仍在發抖,巨大的恐懼和憤怒依舊萦繞胸中,越是回想剛才看到的一幕,越是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浸在了冰水中。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後,他日複一日地告訴自己必須要适應,必須要努力。前世的種種對他而言已如雲煙,可唯獨那個白發蒼蒼的身影,成了他心底始終無法釋懷的牽挂。
他強迫自己不去回想,将思念化作前行的動力。直到此刻才明白,那些脆弱從未真正消失,隻是被他層層包裹,藏進了一個隐蔽的角落。
“我..”他的牙關咬得發酸。
謝凜環住他顫抖的肩膀,垂眸看他。
掌心傳來的溫度終于讓他感到了一絲真實與心安,他忍不住拽住謝凜的衣袖把他拉的更近一些,額頭抵上了對方的肩膀。
謝凜的身體微微一僵,手在半空停頓片刻,最終輕輕落在他背上。
沈绫能感覺到對方略微僵硬的身軀,但謝凜沒有推開他,反而是一個近乎擁抱的姿态。
山風呼嘯而過,卷起兩人翻飛的衣袍,他們的長發在風中交織纏繞,如命運般難分難解。
過了一會兒,沈绫慢慢從情緒中抽離出來,深吸一口氣,直起身子。
“好些了?”謝凜收回手,語氣如常。
“嗯。”沈绫低應一聲,耳尖有點紅。他慶幸謝凜沒有追問幻境的事,轉移話題道:“其他人呢?”
謝凜頓了一下:“第一個找到的是你。”
兩人默契地沒再多言,并肩往迷霧深處走去。沒走多遠就撞見了蘇星懸和墨辰。
“喲,都活着呢?”蘇星懸勉強扯了個笑,聲音卻有點啞。
墨塵也有些不在狀态,顯然這幻境厲害的很,揪住一個人内心最薄弱的地方,把大家都折騰的不輕。
沈绫正想說話,遠處突然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響。幾人神色一凜,對視一眼,連忙循聲趕去。
隻見七八名天劍宗弟子正在激烈厮殺,劍光交錯間已有鮮血濺出。
林昭手中長劍毫不留情地刺向同門,反倒是白璃最為清醒,但他想要阻止卻根本插不進手,急的跺腳。
謝凜瞬間閃至衆人之間,一道霜寒劍氣橫掃而出,硬生生将纏鬥的衆人分隔開來。
幾名弟子踉跄後退,跌坐在地,過了片刻,眼中血色才漸漸褪去。
“我...我們...”林昭最先恢複神智,看到地上受傷的同門,臉上寫滿懊惱自責。
白璃趕緊上前,動作麻利地為受傷弟子包紮傷口。
“幻境噬心,非你本意。”謝凜收劍入鞘,出乎意料的是,非但沒有怪他,語氣還有幾分和緩,“帶受傷的弟子退出秘境休養。”
林昭張了張嘴,最終重重抱拳領命:“是!”
經曆幻境一事後,隊伍氣氛明顯沉悶許多,待林昭帶着受傷弟子離去,隊伍人數又少了一些。
白璃心思單純,修途平坦,平日裡除了練劍就是貪吃,幾乎沒有什麼執念,反倒成了受幻境影響最小的人。
他憂心忡忡地問:“林師兄他們真的沒事嗎?怎麼好端端的就突然打起來了?”
蘇星懸有氣無力地解釋:“自然是看到了各自的心魔,才會失控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