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懸指間燃起一張明火符,“連風都帶着死氣…”他揶揄道。然而,明火符卻隻照亮了方寸之地,火光之外的黑霧依舊猶如實質般黏稠。
走在最前方的謝凜突然駐足。
通道盡頭,一片無邊無際的墨色海面驟然出現在眼前,岸邊幾條腐朽的木船半埋在黑沙中,船身上爬滿了青黑色的藤壺。
墨辰蹲下身來,伸手探了探海水。片刻後,聲音帶着幾分凝重,“這海水,恐怕會吞噬靈力。”
幾人選了條相對完好的船,将靈力注入船身,船隻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便在海面上行駛起來。
海水漆黑如墨,泛着細碎的幽藍熒光,像是有人将星河碾碎後撒入深淵。
這時,墨辰的機關羅盤突然瘋狂旋轉,銅制指針在高速轉動中“咔”地一聲,然後崩斷了。
衆人:“……”
謝凜按住劍柄:“有東西過來了。”
海面泛起漣漪,十幾個黑影緩緩浮出水面。
它們身披殘破的玄色铠甲,頭盔下卻沒有臉,隻有兩團飄忽的綠色鬼火,正是先前在光幕中看到的亡魂。
亡魂的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卻精準地朝衆人包圍而來,铠甲關節摩擦發出“咔嚓”聲。
謝凜的劍已出鞘。霜刃橫斬過亡魂,劍鋒卻穿體而過,如同劈進霧中,亡魂隻頓了頓,又繼續向前逼近。
謝凜皺了皺眉。反手掐訣,一道冰藍色靈焰自掌心爆開,将幾具亡魂轟退數丈。
蘇星懸見狀,甩出幾張雷符,電光炸裂間,亡魂铠甲縫隙裡滲出黑血般的霧氣,動作終于遲緩下來。
墨辰趁機從袖中甩出幾條銅錢,銅錢落地成陣,金光鎖鍊拔地而起,将亡魂暫時禁锢在了原地。
還沒等幾人松一口氣,海面再次翻湧起來,且更為劇烈。
隻見一根巨尾破水而出,鱗片泛着青黑色的金屬光澤,眨眼間便向幾人橫掃過來!
謝凜拽着沈绫急退,原先站立的礁石被拍成齑粉。
“是溟蛟!”墨辰高喊道。
蘇星懸的符箓尚未出手,黑影再次從側面襲來——那是一條足有十丈長的蛟龍,蛟首處亦是鬼火,腹部腐爛見骨。
它張口噴出黑色毒霧,謝凜立時揮袖布下冰障,沈绫也以靈紋附上加固。即便如此,毒霧撞上冰面,仍舊腐蝕出蜂窩般的孔洞。
墨辰猛地拍向腰間機關匣,咬破手指在機關上一劃,銅線驟然暴長,化作幾條鎖鍊纏住溟蛟左翼。
溟蛟吃痛怒吼,掙紮間掀起高浪,将衆人都沖散了。
“蘇星懸,雷符!”謝凜在空中一個折轉,踏浪而來。蘇醒懸配合極快,一張雷符擲出,寒昭劍鋒當即引雷直刺蛟身。
“雷鳴!”沈绫輕叱一聲——正是他前幾日摸索出的一個新靈紋,由黃庭脈與風雷之氣交織而成,有引風雷之效。
靈紋附在寒昭劍身,引着風雷順着蛟龍腐蝕之處灌入,溟蛟身軀頓時冒出青煙。
溟蛟頓時狂性大發,一爪直取沈绫。
千鈞一發之際,謝凜旋身擋在前方。堅甲與劍刃相撞,海面炸起滔天巨浪,沖力将小船推出數丈之遠。
墨辰連忙收緊機關鎖鍊,鎖鍊驟然收縮,溟蛟被拽得後仰。
謝凜看準時機,劍光大盛,一劍揮出,斬斷其身。
蛟龍哀嚎着砸進海面,腐肉如雨般,紛紛墜落。
海面再次恢複死寂,隻剩一顆鴿卵大小的珠子滾落在甲闆上。
沈绫把珠子撿起來,剛觸到珠面,耳邊就響起萬千亡魂的嗚咽聲。那聲音如同從深海最深處傳來,像千萬人在海底哭泣,帶着說不盡的悲怆與怨恨,令人心神巨震。
“當心。”謝凜見狀,從他手中接過珠子。
“是殘魂嗎?”沈绫問。
謝凜的指腹掃過珠面裂痕,搖搖頭,“不是殘魂,是記憶。這頭溟蛟生前是守護這片海域的靈獸。”
幾人聽聞都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便見遠處一座傾頹的巨城半浸在海水中央,幾人對視一眼,這便是之前看到的那座城池。
或許離得太遠,暫時看不清城中具體情形,隻能看到牆裂處露出石柱,塔樓的尖頂上,隐約可見破敗的旗幟在無風自動。
蘇醒懸輕吸一口氣:“走吧,進城。”
小船行至近處,幾人登上城池。城門早已傾頹,上方,一塊殘破的巨大石匾斜挂着,上刻兩字—— “淵墟” 。
“這字…”沈绫一頓,銀鈎鐵畫,似曾相識。
正巧此時腕間銀針微微震顫,沈绫終于恍然記起,這竟與星河繡月木匣上的字體十分相似。
衆人踏入城門,腳下石闆早已碎裂,縫隙間滲出黑色的液體,像是凝固的血,街道兩側的建築也大多坍塌。
最詭異的是,城中遊蕩着無數亡魂。有身披玄色铠甲的戰士,似乎曾是這座淵墟城的守衛,也有穿着各派服飾的修士。
他們動作遲緩,對活人的到來毫無反應。
街道盡頭,一座殘破的宮殿高高矗立着。殿門半開,裡面透出幽藍色的微光。
“可以進去看看。”墨辰率先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