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绫不想此人也是個瘋的,這種時候還有空說這個,聽了他的話又覺有些赧然。
謝凜進來就看到這副景象,沈绫看上去不像被脅迫的樣子,反而是晦瞳在朝他笑,沈绫耳尖泛紅地站在一邊。
謝凜收起劍,語氣淡漠,“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沈绫不知他誤會了什麼,看他轉身要走,急忙喊道:“等等!”
晦瞳知道自己不是謝凜對手,再拘着沈绫也沒什麼意義,便解了他的束縛。
沈绫連忙追過去,“謝凜!”
謝凜腳步不停。
沈绫心下着急,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兩人皆是一怔。
後面趕來的蘇星懸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笑的不懷好意。
沈绫沒時間猜他亂想什麼,耳朵更紅,隻得快速将晦瞳的目的以及星河繡月與冥契的關系說了一遍。
謝凜臉色有所好轉。
蘇星懸怒道:“有你這樣求人幫忙的嗎?口說無憑,我們為何要信你?除非你拿出證據來!”
晦瞳也不惱,擡手一揮,一道熟悉的光幕再次浮現。
刹那間,整個洞穴被幽藍色的光芒籠罩,空氣中彌漫着古老而沉重的氣息。
光幕中,畫面逐漸清晰。
那是一座輝煌的城池。城牆在陽光下流轉着光澤,城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塔,塔尖鑲嵌的寶石碎片正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畫面一轉,遠處海岸線無數黑影如潮水般湧來。
下一刻,城内已是一片火海。白發蒼蒼的老族長站在通天塔頂,他身後,數百名淵祇族人齊齊割破手腕,用鮮血在空中繪成繁複的陣紋。
“以吾族之血為祭!”老族長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他的眼眸是與晦瞳如出一轍的漆黑。
整座城池開始劇烈震動,城牆寸寸龜裂,就在入侵者即将攻入塔頂的瞬間,整座城池帶着所有人一同沉入海中,一滴淚從老族長眼角滑落,海水也從湛藍色漸漸變成一片漆黑。
光幕漸漸消散,洞穴重歸昏暗。
沈绫看向謝凜,低聲道:“我覺得他沒騙我們。”
謝凜看了他一會兒,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蘇星懸和墨辰也不置可否。
沈绫轉向晦瞳道:“我可以幫你。”
晦瞳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微微偏過頭,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最終隻吐出兩個低啞的音節:“多謝。”
三日後,血月之夜。
晦瞳仰頭望着染上血色的月亮,“等到血月最盛之時,冥契的力量最強,也是淵墟之門最容易打開的時候。”
“屆時,我會用冥契的至陰之力撕開一道縫隙,你隻需用星河繡月,幫他們搭一座引渡橋即可。”
沈绫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血月當空。
晦瞳站在海中央的祭壇上,冥契橫在身前,刀身上的古老符文亮起,刀鋒上的幽藍色光芒轉為赤紅。
他雙手握住刀柄,緩緩将長刀舉起,狠狠劈向遠處。
整個幻溟海頓時如同沸騰的墨汁,無數蒼白的手臂從裂縫中伸出,凄厲的哀嚎聲響徹天地。
沈绫按照晦瞳說的,咬破指尖,擡手在空中遊走,凝成一個血色“引”字。
字成刹那,血珠消散,化作一座虛幻的橋影,橫跨在淵墟城上空。
橋身透明如琉璃,橋面上浮現北鬥七星的星軌,七顆星辰閃爍其上。
晦瞳虛虛點出北鬥七星的位置:“七針定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每一針刺破一種執念,貫穿一道輪回。”
“第一針,喜。”
沈绫指尖一彈,星河繡月中的第一枚銀針飛出,刺入“天樞”星位。
針尖沒入的瞬間,星橋驟然亮起柔和的光,橋下黑霧翻湧,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亡魂緩緩浮現。她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但低頭看向懷中嬰兒時,嘴角卻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她的喜,是孩子出生那一刻。
婦人踏上星橋,身影漸漸化作點點星光,消散于天際。
而後,又有紅妝未卸的新娘,捧着孫兒所制木偶的白發老翁,他們都是在死前最後一刻,定格在“喜”之一字上的亡魂。
“第二針,怒。”
銀針刺入“天璇”星位,橋面震顫,一個身披殘甲的淵祇族戰士踏霧而出。他雙目赤紅,手中斷劍仍緊緊握着,喉嚨裡發出不甘的低吼。
他的怒,是城破時未能護住族人。
戰士的怒意漸漸被星橋化解,他怔了怔,低頭看着自己逐漸透明的雙手,最終單膝跪地,向沈绫和晦瞳行了一禮,踏上星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