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绫看過庫中的料子,現在店鋪資金充裕,各種料子應有盡有,不管是顔色還是質地,種類都很豐富。
其中還有不少昂貴面料,以滿足顧客不同需求。
其實布料采購一事他已經不用多費心了。
倒是布料行的趙掌櫃幾次托人帶話,想要好好謝謝沈绫,一直沒有機會。
如今,他的布料行靠着九張機一路水漲船高,也是賺的缽滿盆滿。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趙掌櫃的恩情沈绫記在心裡,自然願意讓利給他。
沈绫跟錢娘子說布料她做主就好,又取出兩卷圖紙,“這是新設計的夏裝,可交給繡娘縫制。”
錢娘子接過一看,俱是輕薄款式。
男款衣袍看似簡潔,細節處卻十分精妙。
交領右衽的袍身上,用淡墨暈染出層疊的山形輪廓,如青峰疊嶂。
腰間束帶處,用絲線繡出山間小徑,袖口還有幾道若隐若現的流泉紋。
女款的清荷衫裙則宛如一汪碧水,荷葉紋樣并非尋常的刺繡,而是用五種深淺不同的碧色絲線,以“疊紗繡”的技法繡出。
裙擺處再以極細的銀絲繡出晨露欲滴的形态。
錢娘子晃動圖卷,那些“露珠”仿佛真要滾落一般。再細細看去,又發現一個細節,兩款衣袍的紋樣在圖紙邊緣處竟能自然銜接。
男款的山岚紋化作遠山倒影,與女款的荷塘水紋仿佛光影映照。
竟是一對道侶袍。
錢娘子歎了口氣:“少東家的圖紙實在讓人驚歎,您放心,這兩款衣袍絕對好賣!”
沈绫卻沒那麼樂觀,翻了一下賬本,輕輕蹙起眉頭。
現在鋪子的銷量确實很高,但除了法袍外,主銷款式卻始終局限于他設計的幾款。
錢娘子敏銳地察覺到他的遲疑,試探道:“少東家可是覺得樣式太單一了?”
“正是。”
沈绫合上賬冊,“我雖能設計些款式,但一個人的想法終究有限,而且容易受限于一人風格。”
錢娘子想了想,問道:“少東家是想多招幾個花樣人?”
“不止。”沈绫搖頭。
他思索片刻,心中一動,招來陳管家,低聲囑咐幾句。
又轉向錢娘子道:“與其苦尋良才,不如讓良才自顯其能。”
次日清晨,九張機門前便豎起一面朱漆告示,上書:九張機誠征衣袍新樣,凡有巧思,皆可參選。一經錄用,重金酬謝!
告示剛立上,街上的人瞬間便圍了上來。
有識字的念道:“不可抄鑒舊款,否則作廢。紋樣、形制、功用,但有一處出新,皆可參選。前十名賞銀十至百兩不等…”
一聽說賞銀十兩起,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快!接着往下念念,怎麼參選?”有個大娘急切地問道。
旁邊人看了她一眼,嗤笑道,“大娘,你還想參選呐?要是你都能行,我也該拿個頭獎了!”
大娘臉一紅:“誰說不行!這上面又沒寫不讓俺參加,全家的衣服都是俺裁的呢,十裡八鄉的都誇俺手藝好!”
有個書生模樣的人點點頭,“确實可以參加。上面寫了,隻要願意都可以參加,隻要三日内把圖紙交給店鋪就成。”
“啊?還要圖紙,俺連字都不識一個…哪裡會畫圖喲!”大娘滿臉失望。
“不會畫圖也行,”書生補充道:“喏,你看,這店鋪門口不是支了張桌子嗎?上面寫着,他們請了畫師,你把衣服樣子描述給他,他幫你畫出來也可。”
衆人轉頭一看,鋪子門口當真支了張桌子,一位長須讀書人正在鋪紙研墨。
大娘一聽,立馬擠開人群就往那邊跑,衆人看了,下意識就要跟過去。
轉念一想,跟過去也沒用,眼下腦子裡也沒什麼好點子,去了也是白去。
得!還是趕緊把這消息帶回去,說不定家裡有人能選上。
總之,九張機的告示一出,就在青蕪城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一是此事聞所未聞,二是賞金給的實在充足,且又不費什麼。
不過一日,店鋪就收到了幾十張畫紙。
起初隻是些繡娘、裁縫來投,待聽說“不拘出身,隻看巧思”後,連茶樓說書的先生空閑時候都撚着胡子琢磨起花樣。
第二日,鋪子收到的圖更多,而且作畫水平顯著提升。
其中有幾幅,在沈绫一個現代人看來,都是可以直接裝裱挂進書房的程度。
原來,不少讀書人聽說此事都來投畫,他們本就擅丹青,閑暇時也常畫人像,對人物衣飾還真是頗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