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邊就是花壇,目測能有十來米高,這動作對手機來說多少有點生命危險,稍有不慎即粉身碎骨。
但林澤與看着還是那副輕松勁沒變,甚至還有那個膽子在那食指拇指捏着手機轉,根本沒考慮過它死活。
他有時候是有點自負,要成績沒成績,要能力也沒多少,現在連所謂家世都沒了,在外人眼裡就是落魄的喪家之犬一個。
但不知道為什麼,都這樣了還整天牛逼哄哄的,天不怕地不怕。
這就好比一個整日眼睛長頭上看不起任何人,唯我獨尊獨孤求敗的學生,你問他考了幾分,他一點也不難為情還相當驕傲地回答你說零分那樣莫名其妙。
但如果那個學生是林澤與,神奇的是你不會嘲笑他腦子有病,隻會驚歎哇塞你好牛,哥我好崇拜你。
江天南就是這麼覺得的,在北京的時候他倆一個學校,他就是被林澤與這點狂妄的人格魅力引來的,包括後來成團的另外幾個人,明明年紀比他大,初見時還看他不夠順眼,可後來都心甘情願,鞍前馬後地管他喊哥。
大概林澤與身上天生就有種能讓人信服的力量,會讓人相信他不考滿分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或者是相信下一次他一準考個滿分。
江天南以前對林澤與開玩笑:“你要是老闆,即使不畫餅員工都能自給自足,要是進了傳銷,那可真的是人類公敵社會害蟲,犯罪的好料。”
林澤與就着這個姿勢想了想,切換了App,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後,編輯了條“你到底為什麼喜歡他?”想發過去,但被紅色的感歎号無情地拒之門外。
行,梅開二度。
又被拉黑了呗。
也不知道是處于什麼樣的情緒,雖然被自家死忠粉拉黑了,但看着心情尚佳,嘴角可疑的弧度應該是在笑。
林澤與很有閑情逸緻地兩邊手肘壓在欄杆上,眺望了眼祖國的大好河山。
隻是這一眼卻看到了點不該看的,對面樓層比他低一點的一家男用戶光着膀子站在那舉着雙手顯擺臂肌肉。
看到林澤與的時候,大哥還特有優越感,嘴角向上一撇,自以為帥地并着兩指抵着額頭朝他respect了一下。
林澤與面無表情回過頭,已經沒了看風景的好興緻,整個人死氣沉沉地把手機揣兜裡,拿起晾衣杆繼續收衣服,順便低頭看了眼自己。嘁,心說,身材還沒我好哪來的自信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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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蘇可意胃口特别好,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有點撐着,剛含了兩片健胃消食片在嘴裡,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她想出去走走,消消食。
“可意!早點回來哦!”屋裡的蘇玥新買了個大排燈和美容儀,正研究怎麼用,茶幾上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護膚品,都是剛到的快遞。
她上次街上遇到分手很多年了的前男友,發現那賤男人居然容光煥發,不僅沒秃頭沒大腹便便,臉居然變帥了,身材也更好了,他爹的,那該死的胸肌比她胸還大,還有天理嗎!
蘇玥前段時間在評教師職稱,忙得不可開交,還一連着好幾天熬夜寫教案,肉眼可見的憔悴,但就是這樣她也不願被比下去。
她可沒忘,分手的時候他的那句“等幾年後你再看,我能找到更好的女人,但絕對沒有男人像我一樣能忍受你”。
為了争那一口氣,蘇玥把放在購物車裡的東西全清空了,眼前的隻是冰山一角,後邊還有很多快遞在路上呢。
蘇可意站在門口,抓着把手,從門縫裡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笑嘻嘻地對蘇玥說:“玥姐,你覺不覺得你前男友可能是去填充了?下次見到了捏他鼻子試試?”
蘇玥被逗得哈哈大笑,故作兇狠地攥着拳頭,“肯定把他假體都打破!”
蘇玥剛搬到這小區,這裡的環境蘇可意不太熟,她上次來是跟着她媽,還沒一個人在這逛過。
蘇可意不擅長跑步,但散步她能接受,因為她不會全程都走,時不時會停下來蹲着刷刷手機,回個消息,對着天空和飛鳥拍幾張照。
她走走停停圍着小區慢悠悠走了半圈,發現這小區分為北區南區,北區是七層的公寓,南區是平層。
南北區應該是要劃分成兩個小區了,之間有一堵已經砌了一半的牆。
跨過分界線,像是從一個世界邁向了另一個世界,周遭的環境立馬迥異。
仰頭一望全是烏泱泱的居民樓,遮天蔽日,厚重的陰影壓下來很有壓迫感,每一戶的窗戶外都用不鏽鋼欄杆包着,挂在牆上的空調外機雜亂無章。
相比之下,北區各個方面都好得不能再好,尤其是在樓與樓之間的分布。
蘇可意沒想到南區房子的排布居然能這麼混亂,這邊是7棟,以為它旁邊的會是6或8棟,結果居然是毫無關聯的14棟,根本找不出一點規律。
鬼打牆一樣在幾個樓裡打轉,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原地,蘇可意覺得自己疑似是迷路了。
蘇可意還是很淡定的,雖然人生地不熟但也沒在怕,大不了打電話找物業找姑姑,找人問路也行,反正就在小區裡,肯定丢不了。
蘇可意從小是人小鬼大,以前她念的幼兒園有個廢舊的器材室,燈已經壞了,像鬼火一樣忽然閃一下,不知道裡面會有什麼,但肯定是載着很多小孩的恐懼,裝着的恐懼越多,就變得越可怕。
她那麼小的一個人就敢走在前頭,領着一群和她一樣丁點大的小孩子進去探險,所以她在幼兒園那麼受小朋友歡迎不僅是因為她可愛,還因為她突出的強大。
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路燈準時打開。
但南區像是被遺忘的一個荒廢舊址,有幾盞路燈壞了沒亮,還有幾盞特别昏暗,照在地上隻能顯出一個拳頭大的一個點,聊勝于無。
來了新客,蚊子都格外興奮,嗡嗡嗡地在她耳邊嚷嚷個不停。蘇可意下意識往自己胳膊上拍了一掌,沒留意上面留下了一點血迹。
夜晚的蟬鳴沒有停歇仍然孜孜不倦,白天顯得活力十足,晚上卻襯托得環境太過于荒涼安靜。
蘇可意想起她爸爸之前拿蟬舉例教育她的話:“就好比蟬,在有限的生命裡不管有沒有被人關注,都不會糊弄自己。”
當時蘇可意雖然喜歡畫畫,但還是免不了時間一長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倦怠勁。有人看着就認真,沒人管着就磨洋工,那麼小的年紀看什麼都新奇,根本坐不住。
她爸可能早看出來了,給了她改正的時間,直到期限到期才終于領着她出來散步,給她買了愛吃的糖,營造了一個很輕松的氛圍,然後諱莫如深地對她說了這番話。
幾隻夜貓又在日複一複地掐架,凄厲的叫聲捉迷藏一樣東一下西一下,能感受到草叢裡有響聲,可頃刻間卻又風平浪靜,在蘇可意走過的時候出其不意地竄出來,然後又融在夜裡,憑空消失了。
夜晚月朗星稀,幽暗的環境無限放大情緒。
蘇可意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後知後覺掌心被她捏出了汗。
——“林澤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