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天雷,蜿蜒着爬出厚重的黑雲,自天空炸裂,直擊而下,如蒼龍出,似悲鳳鳴,蕭府内頓時天光大亮,照出寄生于暗夜的魑魅魍魉。
白九司追着那天雷劈下的方向,正是城北的蕭府。
跳上院牆,院中噼啪炸響,熱浪襲人。
詭異的是沒有任何呼救的聲音,他撕下一節衣擺,用靈水符聚起一捧水沾濕,蒙在臉上,抵擋濃煙,向内走去。
靈堂前,天雷劈棺的瞬間,幾個釘在棺材上的擡棺人頃刻化為灰燼,隻有在這之前猛然拔出手掌的老擡棺逃過一劫,此刻也隻剩了半個身體爬向院中,後背還在燒着。
而那些早就變成人傀的詭仆,離棺材遠一些的還算完整,還有個人形的站在那繼續燒着,像一顆被雷劈到的樹。近處的,就隻剩一坨人形的黑色齑粉印在地面上。
小焉夫人站在那殘破的棺材前,看着裡面的小人面色靜然的昏睡着,燒灼的水泡在她的臉上一個又一個的鼓動,原本俏麗的五官詭異的蠕動,直至一片焦黑。
一道修長挺拔的孤影飄入院中,淡漠的雙眼,看着院中立着的人形火樹,地上老擡棺扭曲的手已化作兩半,正向他的腳邊努力的夠着。
“他果然,也不是人,裡面的,也,不是人啊…”老擡棺用最後的氣息嘟囔着,他本想在棺蓋上錯位打出裂縫,想着若有機會,兩個鬼東西打起來,他也能逃,可惜沒想到這一下,一息間盡毀,根本沒有絲毫機會。
神的怒火與恩澤,瞬息萬變,從無特赦,凡人不可妄承之。
半截棺材前,小焉夫人擡了擡已經融成一團焦黑的臉,瞪着不存在的雙眼看着白宿,比濃煙還沉重沙啞的嗓音問到:“何人?”
還未等白宿回答,小焉夫人突然笑了起來:“通靈白鶴,白家的,來的正好,一條賤命先來殉我。”
話音剛落,那些火團包圍的人形體,以一種詭異的姿态抽搐着向白宿這邊移動過來,白宿趁着這些人傀還未聚合堵住面前的路,一個飛身沖向靈堂裡面。
這些人傀與朱家一樣,把力氣浪費在他們身上,不如直接除掉邪煞本體。
白宿飛身跳起,揮出一劍,被那邪煞躲開,他平穩的落在那棺材上,踩在棺材的一角,低頭便看到棺材裡躺着的少年。
就在這時棺材裡的小人緩緩睜開雙眼;
一切如大夢初醒般,周遭皆是燒焦的氣味。
這人是誰?
蕭若,模糊間看見一個人影,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大口大口的呼吸,試圖趕走剛剛死亡帶來的恐懼。
他還活着?
白九司看着蘇醒的少年,蒼白的臉上一雙忽閃的淚眼,似乎一點力道就能将其碰碎了。
剛剛那到天雷将這棺材劈的焦黑,他卻毫發無損。是他引來的?還是把他劈活了?
邪煞和那些火人傀沒有給他更多的喘息。
正面猛沖過來,白九司用力一腳踩向棺材邊緣,搖搖欲墜的棺材闆托着那少年立了起來,他快速捏出巨力訣,将棺材踢向那邪煞,裡面的少年的身體則晃晃悠悠的向前撲了出來,栽到白九司懷裡。
白九司懸在空中,躲不開那懷抱,被直直的撲到地上,還沒來得及疼,那邪煞出現在眼前,他隻能抱着蕭若順勢滾到一邊,躲開攻擊,蕭若迷糊着睜了睜眼,并沒完全清醒,死死摟着眼前人的脖子,像抓住一顆救命稻草,猛烈的呼吸順着白九司的衣襟飄了進去。
面對邪煞發瘋一樣的進攻,白宿實在無暇将脖子上的小人摘下去,隻能一隻手環抱着他,另一隻手抵擋攻擊,與朱櫻紅不同,這個邪煞的力量更大,速度更快,煞神主體應該還在她體内,而不是殘留的煞氣這麼簡單。
就在此時,旁邊燃燒許久的柱子噼啪作響,突然間倒了過來,白九司隻能收了右手劍,抱着少年躲開掉落的柱子。
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邪煞抓住機會,飛出手中的棺釘,一枚穿透了他的肩膀,另一枚擦過他的腰側,緻使他落地時身形不穩,直接一隻腿半跪在了地上,更糟糕的是,此刻的他,正背對着邪煞,隻需要再一擊,邪煞可輕而易舉取他性命。
在這一刻他也無法多想,他下意識的想将那少年推開。
為今之計,隻能奮起最後一擊,逼近邪煞,将雷火诏喚到自己身上,與那邪煞同歸于盡。
“不要~”小紫煙輕輕說着,抱得更緊,讓白宿無法将他推開。
他微微張開雙眼看着那邪煞,異常空洞的雙瞳顯現出詭異的紫色,眼神中毫無意識,卻有着令人恐懼的威懾。
看着那小人無悲無憫的眼神,邪煞不敢再妄圖向前,若剛剛的天雷劈棺真是這小子招來的,此刻,再引一道,這鬼煞恐怕也有些遭受不住,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被天雷劈的搖搖欲墜的屋頂,此刻突然應聲倒塌,瞬間将小焉夫人砸倒在下面,那些燃燒許久的火人傀也一同倒在地上,繼續噼啪的燃燒。
白宿撐起身體,轉過來時,隻見那裹着血咒的黑霧沖出小焉夫人的身體,從廢墟的空隙中四散,如鐵器摩擦出的刺耳聲音說着:“很快,很快,會再見的…”随着聲音飄散那邪煞又一次消失在夜空。
瞬時間,原本黑壓壓的烏雲散去,清泠泠的月光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