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時常覺得，在某些時候，白司衛其實還算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就比如現在，兩人吃過晚飯，他竟然還找了幾本陰行司的書籍給自己。

《陰行曆史圖鑒》、《靈通百科全書》、《陰行百年故事彙》、《童解符畫冊》……

“這些是靈學會看的書。”白宿将書本遞給蕭若，并且好心附上一句：“有不懂，可以問。”

“謝謝。”蕭若禮貌的雙手接過，他覺的今天的白宿，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果然洗澡會讓人變得開心。

他先翻開那本《陰行曆史圖鑒》，裡面夾雜着許多圖畫，這看起來很好理解。

見蕭若完全沉浸在書本中，白宿便在一旁靜坐調息，他需要讓靈力快些恢複。

蕭若喜歡通過書籍了解人間，但從眷煙閣出來後，他覺得人間與書上類似，但大不相同。或許這陰行司的書，更加有助于了解人間現狀。

剛開始的幾頁，是簡短的年代記，按照時間，排列了陰行大事迹，而後面，對應的是每一個大事記的圖文詳解。

年代記中，陰行百年大概被分為三個時代：地湧、人鑄、天授三個篇章。

地湧篇，講的是陰行司起源，也就是大災難的湧現。

那時人間經曆了鬼将之戰，神逝靈落，在那之後，地底湧出血霧，四處彌漫，直接淹沒了三十二座城郡，導緻生存土地和百姓人口急劇減少，人間，隻剩靈脈上的九座城池。

從那開始，靈域開始波動，起初隻是微小的混亂，直至後來，人、動物、幽靈之間相互交染，僅剩的九城也開始經曆一場靈與肉的病變，怪事邪物，不勝枚舉。

至此，人鑄篇章開啟，陰行司正式建立，九城聯手，不僅要進行城牆防禦的加固，每座城郡還需要連通靈脈，共同打造穩定的靈域場。

陰行司通過靈脈測算，選擇九城中本就集聚靈力的建築加以修建，或是幹脆直接打造新的鑄像，由陰行司負責守護，像蕭家的桃溪陣，白家的陰行台，玄家的炎龍柱，林家的鳳鳴碑……還有歲星印、不知落、斷玉淵等，都是靈域鑄像。

靈域穩定後，陰行司中又分化出一部分人，負責消滅那些在靈域穩定後依然無法恢複意識的異靈。

而随着九城秩序的複蘇，也就慢慢進入了天授時期，人們認為這些陰行家族能夠打敗鬼将，平定靈災，穩定靈域的能力是天授予的，因此現在也被稱為天授時代。

天授時代，陰行司逐漸壯大，陰行家族日益鼎盛，百家争鳴，而這也導緻了陰行中出了不少邪修者，什麼私召鬼将的，活子祭祀的，利用靈力幫助皇城裡權勢貴族謀取私欲的……諸如此類等等。

也就是在這時，那些原本被分化出來，專門負責殺戮異靈的陰行者，便被賦予鬼監之名，肩負起九城的監察，掃除邪物，監視陰行，漸漸擁有了至高的裁決權力。

大概看完《陰行曆史圖鑒》的年代記，蕭若驚異他現在所處的人間不過曾經的幾分之一，靈脈從神棄山起始，到九峻荒結束，一切的運轉都在這之間。

他好奇原來的人間究竟有多大，血霧究竟吞噬了什麼呢？

他翻到後面，對照着圖畫看的極其認真，但對于血霧吞噬的那些城郡，再沒有什麼記載。

“我，有問題。”

蕭若試探性的向白司衛發問。

白宿睜開眼睛，墨色在他眸間沉靜的暈開，他平淡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允許了他的提問。

蕭若：“現在，九城之外，是什麼樣？”

書中對于九城之外的描述，配圖是一團不可名狀的迷霧，文字隻說血霧邊界，不可靠近，不可進入，沒有更為詳細的記載。

“沒人知道。”白宿如此回答。

蕭若：“為什麼？”

白宿淡淡道：“因為沒人回來，走進迷霧的人，再沒回來過。”

這些年，無論是陰行司還是皇城司，都派出過不計其數的堪輿小隊，可沒有一個人回來。

蕭若：“他們，是迷路了嗎？”

白宿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好笑，倒是也沒錯，小家夥的形容總是簡單卻恰到好處。

“可能吧。”他說，“有人猜測血霧可能有毒，也有傳說，迷霧之外都是靈肉交錯融合的怪物，還有一種說法，迷霧中是虛無，進去的人都被消失了。”

蕭若知道他口中的“被消失”是什麼意思，就是連同人的靈與肉，都歸于虛空，融回大道，就像神棄山上那日，白宿差一點變成的那樣，他腦海中回憶起那場詭異的冰霜，沾在他的衣角上，隻是那時他不知道那是白宿靈力與生命的消亡。

蕭若：“你覺得，是哪一個？”

白宿搖了搖頭。

“都不是嗎？”蕭若猜他搖頭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白宿平靜說到：“猜測沒有意義，因為根本不會有答案。”

白宿之所以這樣說，不是故弄玄虛，想要把蕭若說迷糊。

而是陰行的地師，明師們，從未停止過對九城之外的探索，可一切嘗試與努力都像一顆顆小石子一樣沉入大海，甚至翻不起一點漣漪。

沒有變化，沒有回複，沒有人回來。

那厚重的迷霧從來不做任何回應，好像它的作用，隻是為了把僅存的他們圈禁起來。

迷霧之外是照不透的，一切聲音都會被封住，你丢一顆鐵球不會砸出聲響，你射出一隻箭矢也破不開屏障。

他在巡查九城時，曾多次直面迷霧，那是一種相當可怕的感覺，那迷霧像是活着的，流動的，虛無的怪物。

面對它的那一刻，你會無比好奇，就好像迷霧中有什麼在召喚着你，他們會發出凡人不可知的嘟哝和低語，無端的撩撥着你，可你心底知道，絕對，絕對不能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