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旁有個镂空屏風與書房相隔。傅淳的卧室在最右邊,有門隔住,因此,一八沒有見過傅淳的卧室。
中間是個小客廳,有沙發與茶幾。傅淳會在這裡用餐,而最左邊則是傅淳的書房,裡面放了好幾排書架,書整整齊齊排列其中。
一八每次來時,傅淳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看書,不知怎麼地,一八覺得靜靜看書的傅淳有一股吸引人視線的魔力。
傅淳指尖翻閱書籍時,眼神柔和,眉眼也不似之前那般具有攻擊性,穿着寬松居家服的他,好似讓人更加親近。
傅先生太兇了,也不愛說話,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讨人歡心,連歡心都讨不到,如何能求他幫忙找人呢……
想到這裡,一八又覺得前路漫漫,找人的計劃還得暫時擱置,他沒有光腦,也無法出門,傅先生也不喜歡他,他現在隻能靜觀其變。
他想得有些出神,眼神透過雕花屏風落在傅淳身上。視線太過強烈,傅淳皺了皺眉,回望過去,這才發現那人看着他出了神。
那人頭發有些長了,微微遮住那雙眼睛。清秀眉毛皺起,似在想着什麼難事。眼神還算清澈,臉上肉多了些,不再瘦得可憐,即使身着老土到掉渣的衣服,也無法掩蓋他漂亮的事實。
傅淳控制輪椅來到會客室,這才發現這人雖發着呆,可還是兢兢業業。
一八正将托盤裡的飯菜轉移到茶幾上,不滿一八還發着呆,傅淳輕輕咳了兩聲提醒他。
傅淳聲音不大,但一八還是被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雞湯一抖,陶瓷盅立馬脫離自己掌控,落在玻璃茶幾上,發出重重聲響。
飄着香味的雞湯因為一八的不小心,在盅内晃蕩起舞。不過還好動作不太大,湯沒有灑出來。
明明剛剛還在書桌前的傅淳突然出現在眼前,一八暗自惱了惱自己,怎麼每次都在傅先生面前出醜,傅先生肯定覺得自己蠢死了。
“抱歉傅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淳沒有說話,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扶着陶瓷盅的手,手上那紅色傷疤分外刺眼。再看一八因自己沒有說話,臉上已急得發紅,眼眶隐隐泛起淚光。傅淳皺了皺眉,看到一八如此謹小慎微的模樣,一股無名的火氣又升了上來。
他……有那麼兇麼?每次一八見到他就如見了惡鬼一般。
“出去吧。”傅淳自己操控着輪椅傅淳操縱輪椅來到沙發旁,雙手撐着沙發,一個用力,人便從輪椅穩穩轉到沙發上。
傅先生并沒有給一八過多的眼神,一八這才松了口氣。他将菜品一個一個擺好,這才站起身來。剛收起托盤想出門時,腳步頓了頓,他差點忘記此行的目的了。
“傅先生。”一八餘光小心翼翼觸及傅淳的臉色,真誠道:“那個沙岩花,我……我不知道它不能澆水,很抱歉。”
一八左手拿着托盤,腦袋略微低垂,右手因為緊張而捏住褲子,此番模樣卻刺痛了傅淳的眼。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突然想到初次回傅家時,那個唯唯諾諾的自己。他自嘲一笑,寄人籬下是何滋味他再清楚不過。
那聲無奈歎氣與冷淡笑聲讓一八心下一緊,肯定是自己道歉得不夠誠懇,或者是自己總是犯錯,總是道歉,所以在傅先生心中并不值得相信。他腦袋垂得更低了,想着等下要怎麼辦時,突然聽見傅先生叫了他名字。
一八迷茫擡起頭,就見傅淳認真道:“你與我算是……”傅淳停頓片刻,眉頭皺了皺,繼續道:“雇傭關系。”
“你與張媽、黎叔一樣,目前都是家中的一份子。人非聖賢,犯錯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必如此低三下四向我道歉。”
一八震驚地瞪大雙眼,緊捏着褲子的手因傅淳的話而微微放松。
家……
他從來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家呢。
父母都不要他,把他送到教養所。教養所隻是個房子,不是他的家。如今他成年了,被分配到這裡,他也沒有家的感覺,反而每天都在擔心自己會因為做得不好而被驅逐。
而現在,傅先生說,這裡算是他的家。
他眼眶有些發紅,不可置信問道:“您……您以後都不會趕我走嗎?”
眼前少年因為他的話而擡起頭,閃爍着淚光的眼睛直視着他,此刻,傅淳心中泛起些許漣漪,他神色複雜望向一八。而後道了句:“安心在這裡住下,我不會趕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