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碧色眼瞳中流露出一絲不解,道森的目光從棒糖轉移到白珈臉上。
或許是天氣不錯的緣故,少女臉上透出盈潤的粉色,鼻尖滲出細汗,黑漆漆的眸閃着細碎的光,像含了一汪春水。
“給你。”她軟聲說,“好吃的。”
輕柔暖風,吹起一陣漣漪。
道森愣了片刻,接過她手中的棒糖,指腹無意間劃過少女柔軟的手背,軟軟的,小貓耳朵一樣。
胸膛中,心髒用力跳了一下。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道森接了棒糖,白珈得意洋洋雙手叉腰,開始講條件:“上次的種子我已經全都種上了,如果你願意再賣給我一些的話,來年就會有更多收成,你也能分到更多……”
道森注視着她,耳邊溫聲軟語,每一個字都在利弊權衡,總結下來就是:她想再買一些種子。
很愛種地的一位小姐。
他久久不說話,白珈以為他不會同意,想繼續軟磨硬泡,誰知道森居然點點頭:“可以,洛迩小姐。”
白珈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了兩聲,驚喜地試探道:“那價格還是和之前一樣?”
最近這幾天種子和秧苗的市場價有所上漲,白珈不确定道森了不了解,如果他不了解,按以前的價格賣給她,那就又省下一筆。
道森當然了解,他是百羅多的領主,真正意義上的父母官,像爸一樣管軍事,跟媽一樣抓民生,别說種子,邊境十七城哪裡螞蟻在搬家他都知道。
但百羅多土地貧瘠,民衆也不善耕種,每年運來用以育苗的籼米都順理成章地進到軍士肚子裡,根本沒有發芽的機會。
給了洛迩,不管她能種出多少,百羅多都能分走兩成,回了本雙方皆大歡喜,來年繼續合作。就算回不了本,也不過是他看錯了人,虧了這一年的光陰。
怎麼看都是一筆好買賣,何樂而不為?
道森理了理袖口:“可以,洛迩小姐。明天或者後天,你可以到百羅多拿走種子。”
白珈忙不疊答應:“沒問題!既然這樣,我就先不打擾你的正事了,騎士長大人,再見。”
馬車走出去很遠,身後的街市吵嚷聲慢慢消失,手中陌生的觸感讓道森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這跟木棍一看就是從路邊的榕樹上掰下來的,下端裂口還很新鮮。
上面包裹的,她稱為“糖”的東西,炙烤成焦黃色,夾雜着黑色的殘渣,可以看出做的人并沒有把握好火候。
聞起來甜甜的,摻雜着焦苦。
就像那位小姐,盈盈笑臉,百般算計。
道森默了片刻,推開車窗,随手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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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程時已近黃昏,路上遇見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
“快走快走,今晚領主大人下令宵禁!”
“據說圍捕刺客的時候被他逃脫了!那刺客窮兇極惡的,遇上他可就死定了!”
這麼危險?白珈眼珠子一轉,催促其他人:“快走。”
她帶出來的這幾個人雖然身手都不錯,但是刺客遭遇戰就沒有必要打了吧,萬一誤傷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就不好了。
說話間,腳下步伐越快,很快就出了城門,天色昏暗,四周燈火寥落,陰風陣陣。
“啊!”“啊!”
突然有人鬼叫一聲,吓得白珈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做什麼!叫那麼大聲幹什麼!”刀疤起手就是一巴掌,本來想打臉,但這幾天他的性子也改了一點,巴掌落到背上。
力道不小,疼得那人當場扭了一段秧歌。
“那邊有人……”
衆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昏暗的角落裡,那人團成一團,一動不動,眼力不好根本發現不了。
刀疤立馬後退半步,還不忘拉着白珈,輕聲道:“小姐,他姿勢有點奇怪,不知道是人是鬼,我們還是趕緊走。”
白珈遲疑不定。按道理,沒必要救路邊的陌生人,更何況刀疤說得對,這個時間躺在荒郊野嶺的,是人是鬼都不好說。
搞不好他已經死了,幹嘛讨這個晦氣。
無視内心掙紮,白珈咬咬牙:“走!”
刀疤立刻推起車往前走。
“救……命……”微弱的呼救聲響起。
“他是不是喊救命了?”白珈腳步漸慢。
刀疤裝傻充愣,腳步不停:“沒有啊。”
“救……命……”
聲音再次傳來。
白珈站住腳,刀疤隻好停下。